第 12 章(2 / 2)

明寶斐然 三三娘 12180 字 5個月前

現在知道來道歉了?晚了,她已經變成一個冷硬無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目空一切遁入空門封心鎖愛不會笑也不會快樂的小姑娘了!

咦書拿反了。

將那本簡體字的散文集拿端正後,隔著門扉,傳來向斐然清冷的聲音:“商明寶,我進來了。”

金盞花的吊燈下,穿白色蕾絲睡衣褲的少女倚靠在床頭,長發披肩,蒼白的麵容上神情恬淡。

她的心跳是忽快忽慢的,忽然很輕盈,忽而很沉重,表麵的恬靜粉飾著血管裡細細的顫抖。

看到他進來的那一秒,就想哭了。

不是軟弱,不是尋求安慰,而是——他就是她的委屈本身。

看到他的身影,她才終於正視自己逃避了一下午的委屈和難過。那委屈海嘯般淹沒了她,那麼她呼吸不暢覺得鼻尖酸澀仿佛被灌了水,便是如此的理所當然;那麼她覺得視線朦朧好像隔了水汽,便是如此的天經地義。

哢嗒一聲,房門被向斐然無情關上,阻隔了方隨寧試圖旁觀的視線。

向斐然沒乾過哄女孩子這種事,更沒乾過哄彆人女朋友這件事,一時之間根本不知道從哪裡下手。

尺度也很難把握。站著太嚴肅,坐床邊沒分寸,坐轉椅像長輩談心。

想了想,他隻能蹲下,一手搭著膝蓋、一手搭著床沿,清了清嗓子,講出一句失敗的開場白:“聽隨寧說,你一天都沒吃飯?”

哪知道這麼平平無奇又教導主任的開場白竟有奇效,商明寶眼裡唰的一下就砸下了一行眼淚。

向斐然也怔住。怎麼一上來就把彆人女朋友弄哭了?

方隨寧是鐵血女戰士,跟他打了十幾年除了嗷嗷假哭就是邊哭邊告狀,像商明寶這樣細水長流無聲無息的哭法,向斐然沒見過。

他站起身,喉結滾了滾,低聲丟下一句:“我去找方隨寧……”

還沒來得及轉身,被商明寶合腰環住。

她跪在柔軟的床上,不顧一切的動作帶出了被窩裡香熱的風,三件套的蕾絲家居服外衣從一側肩角滑了下來。

喉結的滾動暫停了,取代為另一種更想吞咽的癢。向斐然像被定住,半抬的雙手遲遲無法落下。

“你……”他尾音低沉、灼熱,帶著未儘的深呼吸的末尾。

“商明寶,你不能這樣。”過了片刻,他聽上去十分沉穩地說,視線克製地垂落在她的發頂。

商明寶好難忍住哇的一聲大哭的衝動,嘴角抽著,快癟成一個約等號,“你憑什麼……”

向斐然就這麼任她抱著,T恤下勁瘦的腰被她的胳膊緊緊地捂熱。

“我怎麼?”他的沉啞中帶著難見的溫和,像是虛心求教。

“你憑什麼凶我,憑什麼看不見我……憑什麼不跟我道歉……”商明寶淚水漣漣,講一句哭半句,氣勢咄咄的質問被她抽噎成了訴屈。

向斐然很沉地歎了一息:“我怎麼凶你了?”

“你說……”商明寶想列證據,可是她根本難以複述那句話,光是回想就覺得心臟揪成了一團,連抽噎了好幾聲才說完整:“……說、我憑什麼管你閒事……”

哇的一下,真大聲哭了起來。

不能在這個時候覺得她哭得可愛,感覺道德有虧。

向斐然講道理:“我說的是,你好像沒有資格管我閒事。”

頓了頓,“情緒和含義都有區彆,你不要擅自增添嚴重性。”

“沒有區彆!”

“……好好好。”他節節敗退。

“何況……隨便問一問就是多管閒事了嗎?”商明寶控製不住打哭嗝,肩膀隨著哭嗝顫抖。

“隻是隨便問一問的話,當然是多管閒事。”

商明寶嗚咽一聲:“啊?”

她哭得缺氧呢,腦袋轉得很慢:“那、那如果……不是隨便問一問呢?”

夜漆黑如宙,屋內的金盞花燈火倒映在窗台玻璃,也倒映在向斐然微微垂著的深邃的麵容上,那上麵帶著模糊的、點到為止的溫柔。

“謝謝你的關心,但是有些事我做不到逢人就開口。”他最終折中地給出答複。

商明寶聽懂了。

他不是針對她,隻不過對她來說,並不是特殊。

門外的方隨寧抓耳撓腮,什麼啊!到底在說什麼啊!這門隔音怎麼這麼好啊!

商明寶:“那你以後可以跟我說嗎?”

“可以,”向斐然的緩兵之計用得那麼恰當:“如果有以後。”

商明寶的眼淚又開始洶湧,計較第二筆賬:“那你又憑什麼看到我假裝沒看到。”

向斐然再一次虛心求教:“有嗎?”

他今天心情也不好。心情不好的科研狗隻能跑數據,所以喂了服務器一堆數據的他,根本沒有出過門,也沒見她的機會。

“你有……”

“什麼時候?”

“在廚房的時候……”

原來是這裡。向斐然像被寫進數據和命令的服務器,開始自動跑反應程序。

“我又不知道那個什麼鉤什麼毒草,又不是我故意弄錯的……”她像小孩找大人解釋,解釋自己不是故意的。

向斐然頓聲:“沒有人怪你,不是你的錯。”

“可是你對我視而不見。”商明寶心梗起來,眼淚像開了閘的熱水。她當時,當時站在哪裡,聽他們一言一句的,隻覺得自己是一道可有可無的、透明的影子。

“我看你了。”

商明寶心跳一停:“你沒有。”

“真的。說話的時候,說你跟方隨寧會走到哪一片山的時候,你再回想一下。”向斐然漫不經心地精確到了哪字哪句。

商明寶不買帳:“我不記得。”

“也許是因為……”向斐然垂下視線:“你沒看我。”

心臟不受控地抽了一下,帶著泛入四肢的酥麻。這是一種與室上速截然不同的感覺,究竟有什麼不同,商明寶卻說不出。她隻知道自己好像成了一隻流沙包,四肢百骸裡緩慢地、滾燙地流淌著什麼東西。

她的眼淚暫緩了下來,閉上眼,嗓音沙沙的甜。

“那你跟我道歉。”

“都解釋清楚了,也要道歉?”

“就要。”商明寶一邊哭嗝一邊擲地有聲。

向斐然抬起手,猶豫了很久很久的手,終於很輕地落在了她的黑發上,“對不起。”

在這三個字中,商明寶的眼淚再一次決堤。

她是氣勢虛弱的贏家。

向斐然的T恤早就被她的眼淚打濕,濕沉而不舒服地貼在腰腹上。

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讓商明寶一整天沒吃飯的罪魁禍首……是他?

雖然也算是冤有頭債有主,但是……為什麼她男朋友這一天都沒有哄好她?向斐然在這一秒心不在焉起來。

……不知道她男朋友哄起她時是什麼樣的,用的什麼招數。

會不會比現在……難哄?

他不介意她更難哄一點。

商明寶從未吃過這種心情上的苦。跟黑粉吵架,她可以雇人替她吵,打字比她快,詞彙就比她多,就連陰陽怪氣都是頂級的;跟同學朋友吵架,吵完和、和玩吵,難過憤懣不超過一頓飯的時間;跟小哥哥吵,媽咪會幫她教訓他……

她的情緒如山洪泄過後的山隘,變得平緩沉靜了,忽而開始反省是不是自己小題大做?很麻煩吧。

她鬆開手,離開了向斐然的懷抱,拿手背擦擦腮上淚痕,鼻音濃重地找補說:“你不要誤會……”

向斐然搶在她說完之前就斬釘截鐵地說:“我不會誤會。”

商明寶抬起臉,“我都沒說完。”

她麵頰粉的,眼眶濕的,眼尾和鼻尖紅的,鴉黑的睫毛被淚水濡濕,結成一綹一綹,仿佛一隻落水的黑色小雀。

如果視線往下,他還會看到她的鎖骨,她的肩窩,她滑出蕾絲外套的肩膀……

但他視線不能往下。

向斐然將一直拎在手邊的外套披她身上,蓋過了她哭過後的活色生香。

“晚上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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