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1 / 2)

明寶斐然 三三娘 9227 字 4個月前

車子停穩時,商明寶也自動地醒了。網約車的擋風玻璃映照著向宅,在黑沉的山中,這一點沉靜澄明的燈火使人覺得像做夢。

站在院前迎接的是蘭姨和司機,都是熟麵孔,讓商明寶的緊張感瞬間加倍。

向斐然握了握她的手,說了句“彆緊張”,繼而推開門下車。

蘭姨迎上去:“都看著你航班落地呢,想著也沒晚點,怎麼晚了這麼久?你也真是,不讓我們來接你。”

向斐然下了車,掌住車門,延用了商明寶的說辭:“路上遇到熟人,耽擱了一會。”

在蘭姨疑惑的目光中,他往旁邊讓了一步,露出商明寶下車的身影。

“哎呀,這……”蘭姨驚住,“明寶小姐?”

她目光回到了向斐然身上,似乎有點搞不清狀況,也不敢貿然開口。

“等行李時碰到的。”向斐然麵不改色地說。

商明寶揮揮手,一一問候:“蘭姨,趙叔叔,好久不見。”

她且緊張呢,一隻手緊緊攥著書包帶子。

司機趙叔將向斐然的登山包從後備箱取了出來,衝她問候一聲後,目光深深地看了向斐然一眼,又將視線投往簷下,提醒道:“向大使在那邊等你。”

雖然向聯喬退休已久,但身邊助理隨從仍延續多年工作時的稱呼,後輩們則往往稱他一聲“老師”。

向聯喬坐在輪椅上,腿上蓋著毛毯,微笑地看著兩人一前一後穿過院落,來到他麵前。他沒有第一時間開口,那股經年的威嚴,從他一言不發的笑和注視中滲透出來。

對於他和向斐然之間的暗流,商明寶一無所知,等了半秒,不顧向斐然介紹便硬著打招呼:“向爺爺,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

向聯喬臉上笑意絲毫不減:“記得,小明寶同學,很高興看到你長這麼大了。”

人在緊張時,總會沉不住氣。商明寶咽了一下,迫不及待地解釋著:“我們放春假嘛,就剛好在飛機上碰到了,我先認出斐然哥哥的,他還看了半天才認出我呢。”

向聯喬笑著:“是你女大十大變,他不敢認。”

商明寶懸著的心隨著交談放了下來,雀躍地說:“本來我說明天再來看您的,但是斐然哥哥說他明天就走了,但是呢,路上又堵車……”

“商明寶。”向斐然叫了她一聲,打斷她。

“嗯?”她回望過去,努力讓自己眼神表現出跟他半生不熟的模樣。

向斐然勾了勾唇:“去客廳坐著聊。”

商明寶這才如夢初醒反應過來。進客廳,泡茶的泡茶,端果盤的端果盤,好一陣有條不紊的忙碌。向聯喬頗為吃力地移到了沙發上坐下,看著一個坐東邊、一個坐西邊的兩人。

“彆坐這麼遠。”向聯喬點點拐杖:“坐一起,省得我眼睛忙不過來。”

於是兩人便從沙發兩端一起挪到了中間,隔著兩拳的距離。

向聯喬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停留很

久,像是要在腦子裡描摹住他們在一起的模樣。

他的身體已大不如前了,往年還能自己在院子裡走走,現在大部分時間卻要助理推著輪椅。雖然醫生總說他身體硬朗,但人如殘燭,不需風,便會油儘燈枯。走之前,他想過為向斐然穿針引線,為他鋪好後路。

他為他物色過很多女孩子,沉靜的、高學曆的、溫柔的……像他母親,能與他誌同道合。按他的打算,他會在未來兩年逐步為向斐然鋪好所有的人生路,商明寶,是個意外。

怎麼看,都是不配的。豔麗的花,沉默的草;宮廷裡的牡丹,高山上的冷杉。

向聯喬想不通。

聽到商明寶關心他身體,向聯喬笑笑:“年紀上來了,腿上的老傷壓不住,一到春天就疼。這麼一說,這個傷倒還有點浪漫氣質。”

商明寶跟著笑起來,覺得向聯喬既隨和,又風趣,十分好相處。她本來有點怕冷場,但向聯喬始終沒讓她為難,徐徐地問著她的學業、近況及身體,又說隨寧也在紐約,可以聚聚。

他們聊時,向斐然很沉默,隻偶爾搭腔幾句,除了少了個方隨寧,情形跟三年前彆無二致。

茶過兩泡,時間轉眼便到了十一點。商明寶起身告辭,推說自己已定了酒店,就在山下,行李也都在那邊。向聯喬沒吭聲,倒是蘭姨熱心挽留:“這麼晚了,趙叔送你到酒店也該十二點過了,多麻煩?反正房間多的是,就住你之前住過的那間。”

向聯喬不置可否,還是那樣儒雅地笑著:“讓明寶自己決定吧,要下山有車,要留下也方便,你怎麼想呢?”

商明寶萬萬沒想到選擇權會被扔回到自己這兒,方寸微亂,下意識地看向向斐然。

這在向聯喬麵前,跟不打自招有什麼區彆?

“留下吧。”向斐然心裡早躺平了,輕描淡寫地說,吩咐蘭姨:“帶明寶去休息。”

等他們一走,向聯喬溫了一晚上的笑意冷卻下來。他不笑時巋然如山,似有黑影傾覆,是可以讓全球時政記者都噤聲的壓迫力。

向斐然與這樣的他沉默地對峙著,一言不發。

最終是向聯喬先開了口:“收拾好,我在書房等你。”

向斐然沒什麼好收拾的,他一切從簡行李輕便,將登山包扔進房間後,他從中拆出一個紙盒,帶著它進了向聯喬書房。

“新年禮物。”他把禮物放在會客沙發旁的茶幾上。

向聯喬臉色不似剛剛難看,語氣生硬地問:“什麼?”

“駱馬毛的毯子。”

駱馬毛的舒適和保暖勝過美麗奴和開司米,算是料質中最昂貴的一種。向聯喬用慣了好東西,尋常禮物真入不了他眼。向斐然幫他拆開了,很大的一張,正好蓋在腿上保護體溫。

向聯喬被他伺候著,由著他將原來那張開司米的毯子拿走,道:“去了美國幾年,也開始華而不實了。”

“明寶幫我挑的。”

向聯喬被他一句話堵住了嘴,臉色很難講。怎

麼說呢,BBC的記者也沒把他噎成過這樣。

過了一會,沒事找事地說:“馬上入夏了,你覺得我像是用得上嗎?”

向斐然看他一會兒,搖了搖頭,像是對他這個當爺爺的很失望。

向聯喬警覺:“你搖什麼頭?”

“知道的,說你是教科書級彆的外交使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養老院裡脾氣最臭的那個老頭。”

向聯喬:“……”

向斐然幫他整理好,在扶手椅上坐下,身體前傾,兩臂搭在膝蓋上,做出悉聽尊便的模樣:“要罵,還是要問?”

向聯喬看他的姿態就知道罵也是多餘。他分明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清楚,一心往南牆上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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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明寶仍是睡夏令營睡的那一間。蘭姨幫她鋪好了床,拉開床頭一格抽屜:“你那時走得早,有幾張畫沒帶走,我都一直沒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