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2 / 2)

明寶斐然 三三娘 14665 字 4個月前

方隨寧:“很難不吃。”

商明寶在心裡記下,跳到她麵前,挽過她手:“你不生氣了吧?”

方隨寧歎聲笑:“第一,這個事情從頭到尾都不關生氣的事,隻是震驚;第二,你現在這麼對我,是因為在乎我,還是因為我是向斐然的表妹?”

商明寶眼也不眨地:“因為在乎你。”

方隨寧在河邊的濕潤風中呆了一下,臉紅紅。

可惡,向斐然有點吃太好了!

向斐然搬去波士頓後,方隨寧便常常代他照顧或者說陪伴商明寶,聽她說他們之間的日常。

方隨寧懂,太過思念一個人時,隻是能和彆人聊一聊他,就已足夠快樂。如果那個聆聽者剛好也認識他、熟悉他,那麼就是加倍快樂。

哥大皮劃艇隊參加比賽時,商明寶帶她一起去前排觀戰席。那是最佳視野,隻有隊員才能拿到的票。比賽時,商明寶給她指其中一張華裔臉孔,問她怎麼樣。

方隨寧說身材好,五官也不錯。賽後,被商明寶引薦,知道了對方叫伍柏延。近距離看還是很帥的,稍有些凶,不是方隨寧的type。

賽後吃飯,伍柏延翹了隊內慶祝,跑出來單獨跟她們兩個吃。他挺紳士,但骨子裡的高傲掩不住,方隨寧感覺得出來。一頓飯吃完,她心裡略過模糊念頭:他該不會喜歡商明寶吧?

可是看他倆互動,商明寶更把他當弟弟,一點女性魅力都不屑於釋放的。

當天,伍柏延加了她的好友。打過招呼後,伍柏延五句話就把話題繞到了商明寶身上,方隨寧確定了,這人包藏禍心。

她發過去:「你好親親,這邊是向斐然表妹呢」

很好,下一秒他就把她拉黑了。

方隨寧試圖旁敲側擊過,商明寶告訴她,她和伍柏延同是天涯淪落人,他的上一個真愛就是因為家裡不同意而棒打鴛鴦的。方隨寧聽完,心裡隻有三個字:騙鬼啊!

她語重心長:“男人的賣慘小作文不可信。”

不過過了兩個月後,她就從PDF裡得知了這位伍少爺閃電交了個女朋友又閃電分手了,心裡便想,也許他也隻是順帶喜歡商明寶,不是特彆認真的那種。

方隨寧對商明寶的陪伴,告終於第二年的春天。她和家裡漫長的拉鋸戰終於宣

告結束,孤身飛去巴黎學習法語,準備下學期去新學校新專業報道。戲劇文學,從頭再來,方隨寧啃饅頭也不怕,勤工儉學,學會了從曠日持久的罷工遊.行隊伍中輕巧跑過:誰也彆阻止我去打工!

咿咿呀呀唱戲時,方隨寧曾想過,家裡是否會後悔當年讓她學了戲?那麼多能學的才藝,哪樣她都學得起,偏偏是國粹。早起吊嗓子的生活一過就是十幾年,戒油戒糖戒辣戒煙熏戒煙,偶爾喝酒,為它傾覆軌道,放棄家裡安排的一切,在法國喝露水。

如果早知今日,家裡一定不會送她去學戲的,可是人生沒有早知今日,很多愛,開始了就是開始,悶頭向前,積重難返。

當她把這份道理移到愛情上時,給遠在波士頓的向斐然打了個電話。沒說什麼特彆要緊的,東拉西扯一陣,問:“你跟babe還好嗎?”

向斐然和商明寶很好,度過異地戀的礁石險灘時,就如方隨寧穿過罷工遊.行般地輕巧。

“明年你的offer就到期了。”

而屆時商明寶也大四了。他們已交往三年,不吵架,不說重話,沒有隔夜的氣,也沒有超過一個月的分離。每周見麵,永遠對彼此充滿迫切。

時間這麼久,久到向斐然晚上開始做噩夢,似乎聽到鬨鐘的嘀嗒聲響,有一個倒計時,在他的夢裡按下。

他已走過了他們交往的中軸,是人生的假期過半,暑假的八月已過,往後每一天,都是往終點走。

從哈佛出站後,向斐然就該回國。國內的高校和科研所已在接洽他,談論待遇和實驗室配置。如果是以前,他會力求離向微山越遠越好,但經過兩年異地戀後,他舍不得了,他舍不得離商明寶太遠。最終留在他備選清單裡的,隻剩大灣區的高校和所。

方隨寧在法國的第一年過得太辛苦,從她的社交動態裡一覽無餘。這一年的跨年,她不能在時代廣場見證自己的夢想飛到數十萬人的上空了,但在跟商明寶的越洋電話中,忽然被問:“我那年夏天送你的包,你扔了嗎?”

方隨寧這次腦袋裡的小太陽花整整轉了五圈才加載明白——那個被她稱為是水貨的愛馬仕kellydoll……已經絕版的……kellydoll……六年前,就要一百多萬的kellydoll……

那個包仿得太真,以方隨寧的家庭背景,是不適合背出去的。帶回家後,被父母嚴厲上了一課,之後便被束之高閣。

方隨寧打了個電話給從小帶她到大的保姆,請她打包寄一些包包衣服過來,說在法國窮得連hm都穿不起了。保姆依言,將那個很像鱷魚皮的包也一並塞了進去。

二十天的海運和清關後,在新年伊始的料峭中,方隨寧拆了箱,拿著這個小巧可愛的包走進拍賣行。

從那一天起,她人生的齒輪重新開始轉動了。

這一年的五月,方隨寧有了錢去戛納。

這一年的五月,有一個中國導演名叫商陸,拿到了最佳導演獎,有一個中國演員名叫柯嶼,拿到了戛

納影帝——是並列,雙黃蛋。

姓商,不必多猜。

▲三三娘提醒您《明寶斐然》第一時間在[]更新,記住[]▲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方隨寧知道商陸也曾在巴黎求學,他的導師是她暫且夠不上的大佬,她也知道商陸的很多故事,激勵著她。她拍了照,分享給商明寶,恭喜她小哥哥獲獎。

商明寶在珠寶設計的專業課上回複了她,祝她未來有一天能將國粹唱響在巴黎歌劇院的殿堂。

她在大二的秋季學期便轉到了珠寶設計專業,又不想延遲一年畢業,便卯足了勁地學、修學分。廖雨諾起先聽聞她真要轉專業,不可思議地瞪著眼,問:“那我怎麼辦?”

她們吵了一架,不歡而散,隔了兩日,商明寶主動去和好。可是她畢竟忙,跟shena一起跑遍了全球珠寶市場和礦區,又要兼顧課程以及Wendy介紹給她的貴婦們,再難陪廖雨諾一塊兒沒心沒肺了。

廖雨諾雖覺得天天蹦迪喝酒沒意思,但習慣了每天喝到三四點的日子,雖厭倦,卻覺是漩渦,抽身不出。戒斷一陣,PDF裡說她在家裡失寵了沒錢了,她便又穿著新高定、帶著做完熱瑪吉的臉和剛捏好的新鼻子殺了回去。

宿醉第二天,廖雨諾偶爾會去陪商明寶聽課,看她在速寫本上畫戒指。

“將來我結婚,戒指要戴你設計的。”她曬著教室窗口的陽光說,吐息中有酒味。

商明寶不嫌棄她宿醉的氣味難聞,專心致誌中說:“好啊。”

不過商明寶並不常設計戒指,她在自然中學到的功課如此繁複絢麗,以她目前的思路,還不能很好地凝聚在這小小的一圈田地上。她喜歡設計項鏈、胸針與表盤,研究最好的鑲嵌工藝和金屬骨架。

隻是第二年廖雨諾生日,她終歸是忙忘了,遲了一天送上禮物。也曾在Wendy的宴會上忙得焦頭爛額時衝去警察局撈人,她酒駕,問她嗑藥沒有,她咬死說沒嗑。在警局冰冷的長椅上,商明寶蹲下身,牽她的手:“cheese,你找點事做吧,好好上課,不行嗎?”

她快被學校勸退了。

廖雨諾確實發奮上進了一陣,但她身邊朋友太多,各人有各人的精彩,她好忙,忙到顧不及上課。聽她母親告知,她爸爸在外麵的私生女績點高達3.8時,她沉默著,說就是因為她出身夠爛才這麼拚啊。比不過,乾脆不比了,維持著不被學校清退的成績和出勤率,養活了一堆論文代寫。

那年聖誕,商明寶沒有收到廖雨諾的邀請函。

她起初沒有發現,因為聖誕是她和向斐然的紀念日,等發現時去問,廖雨諾才笑笑說,請你你也不來,不請你不也現在才發現嗎?沒什麼所謂的吧。

站在洛克菲勒中心又一年的伯利恒之星下,她仰首,懂了什麼叫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向斐然擁抱她,護著她的臉在懷裡,告訴她,這不是她的責任。

春夏秋的美國郊野山林,一季有一季的美麗。在印第安納沙丘上,看雁南飛,越過藍色的冰磧;在黃昏時分的坎卡基河,看到螢火蟲點亮暮色。在那裡,向斐然

給她找一種叫做疏花野蜀葵的花,濃密,馥鬱,玫瑰色。他告訴她,這是美國最罕見的野花之一,隻生長在這條河流的下遊。

在天幕下,在野外旅行的最後一天,他和她摒棄時間,根據“林奈的花鐘”設想,根據花朵綻放的時間,去猜測這時候正是白天的哪一個時段。

在奈厄布拉勒河的夜晚,黃色報春花河和德拉蒙氏雨百合盛開,向斐然為她朗讀《仲夏夜之夢》,告訴她,這是他最喜歡的莎士比亞的作品,是曆史上有關植物的最好的文學作品。

也曾在沙丘上看到響尾蛇。即使是在越野車裡,商明寶也一動不敢動。

不可思議,在八月盛夏,他們的車停在沙丘路中間,曾一起看過了一場英仙座流星雨。這磅礴的雨落下時,商明寶不顧一切地去吻他,仿佛下一秒那如白晝般的天體碎片將帶著炙熱的高溫砸向他們、融化他們。

在越野車的後座,前排的座椅被放至最小犄角。

夜晚的沙漠那麼冷,但毯下的商明寶大汗淋漓。那晚他們都有些失控,在星空的穹頂下,她將嫣紅的唇貼近他滾燙的皮膚,臉貼著,鬢角的汗濕長發蜿蜒在瓷白的膚色上。

當然,大部份時的野外工作並稱不上浪漫,而隻有枯燥。做樣方調查,在一公裡長的森林樣帶裡每隔一百米便設置一個十米乘十米的樣方,在垂直的海拔上每隔一百米就設置一條這樣的樣帶,樣方便有數百個,再在同一個樣方裡拉對角線設置灌木層與草本層的樣方,事無巨細地采樣、鑒定、彙總;灌幅高度,蓋度,不停地量尺、記錄……以此來得到這座山、這座林、這條河的植被構成河生物多樣性。

這樣的工作非兩人可以完成,向斐然往往會帶一支小型隊伍,商明寶偶爾打下手,但大部份時是在進行自己的植物觀察和速寫,以喂養給她的珠寶設計靈感。

人類馴養的園藝植物固然華貴美麗,喂養出了無窮精妙的高珠設計,但既已看過曠野、深入過雨林、趴下看過伏草的天空,驚歎與浮動著霧氣的河流上的玫瑰色的熒光的花,她又怎麼甘心止步於此。

倒可惜過“林奈的花鐘”,那麼好的藝術概念被彆的品牌捷足先登,否則,她可以設計出比那更靈動的概念;很喜歡的品牌有過漫長的三色堇設計曆史,但她不再喜歡了,自從知道三色堇在莎士比亞的故鄉被稱為“憊懶花”之後。它象征的是“徒勞的愛”。

商明寶不去想未來。

二十五歲前和心愛的人結婚的理想,她不要了。談到幾歲呢?她不知道。

夜晚做夢驚醒,夢到向斐然跟她說,該結束了,醒來時才知道眼淚早已在夢裡流了許久了。她抹掉,知道這個時候在波士頓的他一定已入眠了,便沒打電話驚醒他,隻是看著他的頭像。

那張藍色暮色與群山間的側臉,是她拍的,強製他換上,這麼多年都沒換過。

從未懷疑過他會移情彆戀,正如他也從未懷疑她會見異思遷。

堅定的,全然交付的。

蘇菲起先問,你跟斐然還不分手呢?蘇菲後來說,斐然跟你談戀愛還養不養得起自己了,他也真是的。偶爾在上東區留宿,蘇菲躲得遠遠的,跑中央公園裡放風箏。

商明寶忽然敢想未來的那一天,是溫有宜給她打電話的那天。

她說的話好委婉,始終假裝不知她和誰交往,說之前那個向博,要介紹給二姐的,也不錯。

商明寶問怎麼不錯,說上次你已經開除過他了,他家裡不方便。

溫有宜在電話那頭說:“也不是不可以的。”

她翻遍了商伯英的信件,沒有找到老人家曾經鬆口或提及此事的痕跡。她隻好去梳理向聯喬的一路升遷路、外派路。商明寶一直沒分手,溫有宜便一直觀察著。

她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是頭,因為這一步對於商家的未來風險係數太高。她查著,像是一場自欺欺人。

但是,向聯喬的身體不如以前了。風燭殘年,溫有宜從這生命的殘酷規律中忽然領悟到了一絲可能。

“媽咪,什麼叫……‘也不是不可以’?”電話那端,商明寶捏緊了手機,指骨泛白,耳廓生疼。

“如果很喜歡,也是可以大膽去試的。”溫有宜的暗示隻到這裡了。

這一年,在向斐然即將回國的這個月,在商明寶眼前浮動的昏昧霧靄,驟然間被吹散了。

她可以……

他們……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