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2 / 2)

明寶斐然 三三娘 15961 字 4個月前

她的瞳孔痛得邊緣渙散開,連一秒的思考都做不到便緊緊抱住了向斐然的腰。

愛!

為何張口卻啞聲?

抱上了才知道,她懷抱裡的那具身體是如此冰冷僵硬,不知道僵了多久。

在她的體溫中,向斐然緩緩地鬆弛融化。

她還愛他。

兩分也可以。

向斐然摸了摸她的頭發,勾起唇:“那一年你說,也許你家裡對你的婚姻不會管得那麼嚴,也許你可以爭取——你會爭取嗎?”

商明寶閉著眼,疲憊地說:“會。”

向斐然壓在她後腦的手掌用力了幾分:“我也會努力。”

“你已經很好了。”商明寶輕聲,不敢告訴他,我爸爸對你厭惡到了極點。

向斐然扶住商明寶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也許對愛我的你來說夠了,但對你父母來說還不夠,再等等我,好嗎。”

他不能坐等其成光靠她一個人跟家裡爭取。一個科研工作者,一個PI,一個傑青,於他這個年紀算是成果斐然,但是對於商家來說,不夠。

他們會考慮伍家,向微山會來找他,都確鑿無疑地透露了一個信息:向家加上「微山生命」,也夠到了那

條底線了。

雖然向聯喬的政治身份這一層,向斐然還無法確定商家是否會放行,但路是一步步走的。想不通的環節,放之後再想。

他甚至笑了,很少笑的人,剛過完三十歲生日的男人,勾起一側唇角揚起笑時還是很有少年感,有一股篤定,有一股劫後餘生,有一股意氣,助他一往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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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香港飛往紐約的飛機起航時,向斐然用手中的卡刷開了「微山生命」的大門。

作為生物醫療領域裡的獨角獸,「微山生命」的深藍色玻璃大廈現代而氣派,市場和研發分布在不同的兩棟樓,以一道全玻璃走廊相接。

與另一棟樓的絡繹不絕比起來,科研樓進出管理嚴格,隻在有接待任務時才見生人,大廳清冷,進出人員有統一的著裝規範。

穿黑色軟殼衝鋒衣的男人刷開門禁走進大堂,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前台和安保微笑阻住:“先生,請您提供下預約時所留的姓名與單位,我幫您查看一下。”

“向斐然,植物研究所。”

“向……”前台在係統中錄入名字,臉色凝住,小聲道歉後立刻提起了座機話筒。

五分鐘後,脫了實驗袍的首席科學家、執行董事鄭奧親自下來迎接他。

那一天,向斐然參觀了這棟大樓裡所有的實驗室。

在過去三十年裡,向微山的公司有三款藥進入醫保,成為兩種腫瘤及一種免疫性疾病治療中不可替代的藥物,並在全球五十多個國家上市。

除此之外,「微山生命」還在進行智慧醫療方麵的布局,有關基因組學生物數據庫的建立飛速發展,為社會衛生組織及科研機構提供可信賴的基因測序和生物信息技術終端服務。

向斐然的課題樣品,也曾送到這裡來獲得數據。

他雖然從沒有走進過,但對這裡一點也不陌生。十六歲之前,他密切地關注著向微山團隊的一切產出,雖然父母離異,但談說月從未說過向微山壞話,向斐然崇拜他,一心認定會在畢業後走進他的實驗室,助力生命科學的難關攻克。

是在談說月遇難後,他才開始梳理向微山的發家史,他才注意到母親那些沉默的細節裡寫滿痛苦。

「微山生命」,是建立在談說月生命廢墟上的大廈,在她血肉裡長出來的獨角獸。

那一年,向斐然從這漫長的卷宗裡獲得答案,徹底調轉自己的研究方向,自絕了有關向微山的一切,也即自絕了有關生命科學和生物領域裡最富名利的一切。

實驗室裡有不少熟麵孔,曾經國家集訓隊的同學,美國頂尖的博士們。乍然相逢,有的人驚喜,有的疑惑,有的不敢認,有的臉色複雜。

生物醫藥的研發跟向斐然的學術背景涇渭分明,很顯然,向微山要他回來不是為了他領銜做研究,近百人的頂尖科學家團隊不缺一個少年天才——

他要的是一個接班人,一個在商業、決斷、學術上都手腕出色、有足夠視野、嗅覺靈敏的接班人。

“師兄隻看好了你。”鄭奧毫不避諱地說,“我知道談小姐的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但你不應該忌諱這間公司,你應該走回來,替她拿走她本該擁有的東西。”

向斐然臉上沒什麼表情,隻唇角微勾:“鄭博,你跟你師兄都很擅長冠冕堂皇。”

鄭奧臉上的笑雖僵,但到底維持住了:“彆把我當敵人,斐然。”

天氣徹底轉暖前,向斐然去了一趟談說月出事的流石灘。風聲寂寂,曠野無人,他站在鋒利的山坡邊緣,拋撒出了一把風馬旗。

「對不起,媽媽,我找到我的愛了。我將要從這裡離開。」

那些方正的、印著圖案的彩色紙片被狂風吹過他的頭頂,很快地淹沒在灰黑色的天空中。

沒有人聽到他的呐喊,竭儘全力,是那麼震蕩,又是那麼渺小,將從十六歲起就壓抑的憤怒質問通通拋向天地與山穀,又被這無聲的山穀吞沒。

出現在「微山生命」的向斐然,人們的評價是他話很少,雖然背負著種種懷疑和非議,但他不為所動,麵容裡有一股下了決議的平靜。

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兼顧自己實驗室的研究以及跟比利時那邊的合作的,但這似乎不成問題,縱觀那些成名就利的學術明星,誰不是如此分.身有術?

人們隻是想,哦,向博原來也想當學術明星。

商明寶對此一無所知。

她在紐約很忙,馬不停蹄地見Wendy引薦給她的好萊塢女星和超模們,希望能由這一條條紅毯的亮相來打出她的第一槍。除此之外,她還在選址,還在同時見投資人們、銀行家們及熟悉名利場的公關們。

頂級富豪的女兒,要玩創業豈會缺啟動資金,但這件事她從頭到尾都是靠自己隱姓埋名拉起來的,她想有始有終。既然決定在紐約的地盤闖一闖,那就讓紐約的投資客們來定定她的值、估估她的底,她洗耳恭聽。

針對投資人其中一場路演,伍柏延也在台下,整個品牌企劃展示結束,他第一個鼓起掌。

路演結束有一場小型緊密的自助餐會,Shena和Wendy都前來助陣,伍柏延端著香檳杯,如常寒暄,問:“ppt自己做的?”

他的上司也在,商明寶展著笑顏。

“Glory是我同學,”伍柏延稱呼她為寶石而擬的英文名,“我親眼看著她一步步從寶石交易市場的顧問獵手做起,從上東區走到了比佛利和灣區,她對整個市場的定位有充分紮實的認知。”

投資人走了後,伍柏延主動跟她杯子碰了一下:“真的是意外,我沒安排。”

商明寶來紐約快兩個月,他沒找過她。這次回紐約,一是參加畢業典禮,二是鞏固下紐約的關係。

“你的路演還有能改進的地方,還有你的形象。”伍柏延比了下手,“現在太漂亮了,投資圈講難聽點就是boy’sclub,這幫男的既喜歡漂亮女人,又輕蔑年輕漂亮的女人,他們不是做慈善的,你第一家店就想在第五大道,身後又沒有確切的背書

,光靠Wendy的幾杯酒可不夠。”

他幫商明寶改了路演企劃書,刪去了幾張會帶來質疑的數據圖表,要帶商明寶去進行造型改造時,商明寶拒絕了:“我不是在陪你演好萊塢小妞喜劇電影。”

伍柏延笑了笑:“隨你?我隻是建議你改下妝,減少妝容裡的乖巧感,呈現一些堅定感和力量感。還有……講話的語速和聲線,太輕揚,你知道的,就算是撒切爾夫人,也專門練過自己的低沉聲線。”

商明寶雖然不服氣,但下一場麵見投資人時,確實改了裝束和妝容。

第一輪投資合同落筆簽字時,伍柏延就在那間會議室裡。結束後,有秘書送上鮮花和酒,商明寶不知道這是否是慣例,但一間辦公室的人都在鼓掌,她隻好接下,並在秘書的安排下與律師、投資人合了影。

“真應該提前問你要點股。”伍柏延像是開玩笑似的說。

商明寶沒有答,但說了謝謝。

“晚上Wendy要幫你慶祝,她邀請了我。”他隨她走向走廊,按下電梯。

商明寶沒說話。這個品牌Wendy也占股,她在美東的人脈很可觀,減少了商明寶名不見經傳就去打通高珠圈子的關隘。

“你不歡迎我,我不敢輕易去。現在你知道了,晚上看到我應該不至於太掃興?”

商明寶收攏了花束,看著伍柏延的雙眼:“An,Glory這個牌子從無到有,你幫了我什麼我心裡清楚。但不會變成愛。”

“我知道,所以這兩個月我沒有來煩你,”伍柏延笑了笑,“上次在斯裡蘭卡救了你,我以為你會對我有改變,但你還是不理我,說實話我挺傷心的。我也想停止喜歡你,但聽說你要在紐約創辦品牌,我第一反應就是高興。”

他太傻了,不應該提前跟她表白的,向斐然要他堂堂正正地競爭,他就上了頭,沒想過商明寶根本就不給他競爭的機會。

伍柏延像是自嘲地哂笑了一聲,“現在弄得朋友也做不成,挺被動。而且向斐然去了他父親的公司,很不賴,說實話,我有危機感。”

“什麼?”

商明寶蹙眉,問了一遍:“誰,去了誰的公司?”

“你不知道?”伍柏延狐疑,“向斐然去了他父親的公司。”

他從他父親伍蘭德口中聽說了此事。

伍蘭德知道他是商明寶交往多年的男友後,對他從欣賞改成了忌憚。兩家關係是靠老人年輕時的友情聯係的,但伍清桐已故去,自然不如從前親厚。

伍家原本想通過投資「微山生命」而搭上內地生物醫療市場的東風,但合作最終告吹,傲慢的向微山拒了何止一卡車的投資人,嫌他們屁都不懂。這幾年「微山生命」勢頭極猛,伍蘭德氣得腸子也青。

“斐然哥哥,”商明寶感到輕微的一陣暈眩,“去了他父親的公司?”

為什麼?向斐然不是很厭惡他的父親,尤其是那家公司嗎……

他的父親是害了她母親一輩子的罪魁禍首

,是害他變成現在這樣自我厭棄不敢輕許一輩子的罪魁禍首,是精神控製狂、偏執狂、性格上的暴虐狂,冷漠,自私,鐵血無情。

他明明花了十幾年割舍了一切才在他父親的控製下走出一片天,為什麼現在又要走回他的控製下?

“有這麼驚訝嗎?”伍柏延哼笑了一下,滿不在乎地說:“我是聽說他跟他父親關係不太好,不過他爸那邊沒人,三四百億市值的東西,怎麼可能不心動?年少無知時說什麼都是仇,現在長大了知道錢重要了,當然就是父子情深。”

“父子情深?”商明寶不敢置信地跟著笑了一聲,抱著花束的指尖迅速冰冷。

“嗯,”伍柏延應了一聲,渾不在意地說著:“他已經被向微山正式介紹給投資人和所有董事了,他在哈佛的那個便宜弟弟氣死了,聽說跟他媽、還有他妹,一起堵在實驗室門口,鬨得挺難看的。好像還罵了他媽?不知道。”

“那他怎麼樣?”商明寶迫不及待地追問。

伍柏延張了張嘴,剛想回答卻覺蹊蹺,眯了眯眼:“這些你難道不比我清楚?”

商明寶驀地住了口。

“分手了?”

電梯到了,門開,伍柏延伸手擋著門。

商明寶斬釘截鐵地說:“沒有。”

“不信。”

“太忙了,你走開。”商明寶閃過身,被伍柏延拎住胳膊。

“你當我沒見過你跟我說向斐然的樣子?”伍柏延居高臨下的視線很有壓迫感,戲謔地說:“商明寶,你眼裡沒光了。”

商明寶抬手抽了他一個巴掌。

很響亮,很猝不及防,要不是這兒辦公區的玻璃門隔音好,華爾街的精英們高低得聞聲出來看看熱鬨。

伍柏延拿舌尖頂了頂腮,那裡有一些血腥味,目光則瞥到商明寶的臉上。

他承認,他被扇懵了,不知道哪個字惹到了她,想諷刺兩句說點重話,但看到她空洞的眼和蒼白的臉時,一時怔住,連一句“莫名其妙”都忘了說,而是攥住了她的手:“是被我說中了接受不了,還是怎麼?”

商明寶回答不了他,瘦薄的身體篩糠似地發著抖。

伍柏延當即立斷脫了西服罩她,扶住她雙肩:“商明寶?”

他蹙眉叫她兩聲,“你到底怎麼回事?”

他看到她那雙空洞的眼睛裡流下兩行眼淚,晶瑩剔透,濡濕了她緊抿的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