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2 / 2)

明寶斐然 三三娘 12203 字 5個月前

她還想問問商明寶,你會不會後悔?向斐然這個人,把一件事做到極致後,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他不是會在原地等的人——你在做決定前,有沒有充分、確切地了解過他這一本質。

那天的午後,方隨寧的排練廳漫漶在陽光與塵埃中,向斐然的病房外有一道身影停了很久。

多想走進去,若無其事地問他還好嗎,讓他保重身體。假裝這兩年的事從沒發生過,她沒出口傷害過他,她帶著對他的堅信一往無前,前路是莊嚴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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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後,向斐然的第一件事是找向微山攤牌,說他會退出公司。

兩個月的時間,他介入得不深,談不上負責不負責的,但向微山很惱火,在辦公室裡砸出煙灰缸。

向斐然在原地沒動,隻偏了偏頭躲過。

“你就一點都不擔心配不上她出局?就算沒有伍家,她也有大把的人可以選,靠你那點工資績效——”

向斐然蹙眉打斷他:“分了,彆再囉裡八嗦的。”

向微山萬萬沒料到他們會分手得這麼快。

他心裡遺憾呢,要是商明寶能再愛他久一點,伍家的謠言再烽火四起一點,他就能更從容地拿捏他、布局他、掌控他,時間一久,就容不得他脫身了。

幾天後,鄭奧來找他,帶著閃閃。

小孩子長起來真快啊,一眨眼已經能跌跌撞撞地走了,小手抓著向斐然的褲腿。

挺可愛,向斐然蹲下身,指尖在她下巴勾了勾,臉上沒表情。

保姆在後麵看得急死了,怕閃閃哭,心想豈有這樣哄小孩的。但閃閃爬到了他懷裡,要抱,奶呼呼問:“我可以跟你香香嗎?”

香香就是親親,是她最高規格的親近禮,鄭奧那些學生沒一個有這待遇的。

向斐然:“不可以。”

說著真抬起手,將小孩湊過來的臉用掌心蓋住了。閃閃哭鬨了會兒,但她眼前的男人不為所動,隻輕聲說:“彆鬨。”

鄭奧笑起來,從他懷裡接回小女兒抱著:“以後閃閃要是叛逆,說不定找你你能管。”

聊了一陣,她把話題自然地引到了想去的地方:“其實你現在轉方向是完全來得及的,我看過你實驗室的課題,給你三年足夠完成那些了,這當中你完全可以慢慢地學。”

鄭奧說話循循善誘,像在跟學生談心,“哪怕不是為了你媽媽,是為了自己的理想,為了全人類的健康呢?生命科學有那麼多待攻克的難題,解決了哪個都可以造福上千萬乃至上億的人、子孫後輩。”

她溫柔地看了眼懷抱裡的閃閃,接著看回向斐然的眼睛,很真誠:“斐然,我知道植物學不是你的第一誌向,彆讓你媽媽的悲劇困住自己。”

向斐然對她談不上好惡,態度隻是慣常的冷淡而已,淡淡反問:“就算我要回到這個領域,全世界有那麼多的藥

企和實驗室,我為什麼非要回到「微山生命」?”

鄭奧張了張唇,被他問得啞口無言。

“請回吧,我沒興趣加入你們的股權之戰。”

底牌被點明就沒什麼好玩的了,鄭奧隻能失望地搖了搖頭,語氣有點重:“斐然,我真為你感到可惜。”

向斐然這次真笑了,哼笑一聲,兩手揣著褲兜:“是誰給你的傲慢,覺得人類高於動物,動物高於植物?影響因子嗎?”

對於PI全身心回歸課題組這一事,四個博士生和博後喜極而泣,也不管向斐然同不同意了,死活要給他慶祝。

向斐然先是被他們騙出實驗室,再是被他們騙出樓,最後被強行塞進計程車。擠著他的博後猛拍座椅:“師傅快開!”

司機師傅配合得很,一腳油門將車轟了出去。

聚餐在附近的商場,四個人揚言請客,吃了一桌昂貴精致的預製菜,最後單被向斐然買了。

回園區,讓計程車在門口停了,慢慢地散步回去。

隨著跟根特合作的敲定,需要派一個人去比利時那邊一年。四個人都想去,但又都各有各的牽掛,林犀抓住了這個機會。郵件和簡曆到根特那邊已經有兩個月多,她也一直在做手上工作的收尾,但此前向斐然很少在實驗室,她逮不到機會問他。

這會兒她終於了:“根特那邊有答複了嗎?”

向斐然頷首:“下個月,你可以提前熟悉下那邊的項目。”

林犀覺得他有哪裡不太一樣,具體怎麼不一樣,她說不出。她覺得……向斐然像一道影子在活著。雖然還是跟以前一樣平靜、簡練、乾脆,但多了一份抽離感。這分抽離讓他變得比以前溫柔,也比以前更冰冷。

她觀察了向斐然好幾天,在那晚,她留到最後一個。已經十一點,但向斐然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林犀鼓起勇氣問:“向博,你是不是跟明寶分手了?”

電腦前的向斐然明顯頓了一頓,聲線淡淡響起:“彆打聽你導的私生活。”

林犀立刻確定了,跟他說少喝點酒——

她發現向斐然桌前的威士忌空得很快。

過了數天,是商明寶的生日。林犀知道,因為以前在哥倫比亞大學時,曾聽他提過一句,她莫名記住了。

果然在盛開荷花的池塘邊找到了他,研究遇到關卡時,他會來這邊靜坐思考。

斜坡有些陡,荷葉上盛著露珠,在月光下閃光。

林犀在後麵站了會兒,被他發現了,問她:“有事?”

“沒,怕你喝多了滾下去淹死。”

向斐然勾了下唇,“神經。”

拎起啤酒瓶起身,從斜坡上涉月影而上的。

“我還有幾個問題問你,是關於根特那邊的,有點理不清。”

向斐然靠上了一棵樹,兩條胳膊環抱著,手裡握著那瓶棕色玻璃瓶的生啤,瓶頸從他胳膊下冒出一截,像古代劍客抱著劍。

“問吧。”他閉著眼,不知

道是養神假寐還是喝多了犯困。

月光照著他的臉,在深刻清絕的五官上留下淡影。

林犀問了好幾個,向斐然有的答得很快,有的思考一下,說:“等我明天酒醒了再告訴你。”

林犀忍不住抿唇笑,問完了,大著膽子說:“今天是她的生日,我本來很擔心你。”

“不必,不會淹死。”

“嗯,我看你也還好。”

除了酒是喝得快了點,數據跑得也快了點,弄得他們四個欲哭無淚,懷疑他是不是想在五十歲前卷上院士。

默了默,她像是打趣著問:“你之後還會喜歡彆人嗎?”

“看緣分。”

他一句看緣分令她懂了,在他過往人生的清單裡,沒有另一個令他目光停留的緣份。他的緣份隻可能在新的人上。

“其實……”林犀聳了聳肩,舒出一口氣,“我本來以為你們會一輩子的。沒想過你會失去她。”

向斐然安靜了會兒,“我確實失去她了。”

他是說給自己聽的,一句平鋪直敘的陳述。心臟的抽痛還是不可避免,但他波瀾不驚的神情隻蹙了下眉。

林犀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兩人之間便安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林犀看著他閉眼靠著樹乾的姿勢,聽他的呼吸,想,他不會睡著了吧?

真睡著了。身子歪了一下,眼看著就要往一邊栽倒,林犀出聲提醒:“向博!”

其實還是能扶一下的,但她隻往前了半步,因為多少年來都不敢,對他的望而卻步刻在骨子裡。

向斐然沒來得及,腦袋撞到旁邊那棵樹乾上,樹影撲簌一陣輕晃。

“……”

向斐然捂住額頭,原地默了會兒,假裝無事發生,說:“走了,回去睡覺。”

博士生樓和教職工樓在不同的方向,沿著樹影下的柏油路走了一段,到了岔路口,向斐然跟她點了下頭,徑直往自己的那個方向走。

數步後,他停了下來,半回頭:“林犀。”

他的眼被影子塗抹,鼻尖被月色點亮,輪廓如此流暢。

“哎!”林犀應了一聲

“好了根特好好乾,否則彆說是我的學生。”

林犀愣了愣,用力地點頭,“嗯”出一聲。

日子到了她該暫彆實驗室的那一天了,她完成手上的所有工作,交接清晰所有進度,脫下了實驗室外袍,掛上前,從四四方方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小的藥瓶。

息斯敏。

從知道他對蝦類過敏後,她就一直帶著這個在身上。她從沒有用上過。

息斯敏,就是她這場暗戀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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