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2 / 2)

明寶斐然 三三娘 15380 字 5個月前

“嗬。”攝影師揚起調門,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就看臉吧,一個個的。”

惠雯拿了藥,一時沒走,稍等了他一會兒,跟他說笑著一同出門了。

當場聽人議論非非,商明寶不知道作什麼表情,抬頭看向斐然,他倒是一如既往地淡定,似乎自己不是話題中心。

“斐然哥哥,”商明寶垂在身側的手指緩慢地撚著,撚出勇氣,“那個題獻……”

“出去吧。”向斐然打斷她,轉過身去,乾脆地將插銷拉開了。

窄門一開,風灌入進來,吹散這裡曾讓她臉紅心跳的熱氣,也吹動向斐然身上的廓形襯衫。他的背影離她遠了。

向斐然清晰地跟醫生描述了商明寶身上的傷口,連腫塊大小和疼痛範圍都說了,專業精確得讓這個鄉村赤腳大夫撓頭。商明寶又將手機裡的照片給他看,如此麵麵俱到地診斷一番後,開了外敷的碘伏和口服消炎藥後,又打了一劑破傷風。

處理完後,天色已黑,村莊沒有路燈,隻靠一幢幢船型村屋的燈照亮前路。曲曲折折中,聞得幾聲犬吠,水泥路裡蒸騰出來的暑熱轟著商明寶,山風拂著商明寶,讓她身上涼的涼,熱得熱。

惠雯在顧問嘉賓群裡喊吃飯,仍是昨晚的那一處。

快抵達了,向斐然的腳步自然而然地停住:“你先過去,我先回去洗個澡。”

商明寶知道他想避嫌,直白地問:“今天叫我全名的時候,就不怕他們發現了?”

“當時沒想這麼多。”

“那你現在呢?現在多想了點什麼?”商明寶不放棄地問。

“在想你該去吃飯,然後早點休息。”對她的逼問,向斐然淡然地四兩撥千斤。

商明寶抿了抿唇,蟲鳴與犬吠的寂靜中,她問:“向斐然,你的題獻,過期了嗎?”

吹過雨林與梯田的風啊,吹不亂她的目光。

深藍色似天鵝絨的蒼穹下,商明寶鼓著勇氣,堅定地、不躲不閃地望著向斐然:“你寫的時候,是抱著不論我們之間有沒有結果,你都永遠愛我的

信念(),還是()_[((),它現在過期了?已經是一道過時的月光了,我。”

向斐然的目光籠在她臉上,安靜,寧靜,沉靜。

“對於以前的商明寶來說,這句題獻永遠不會過期。”

商明寶愕住,神情因為巨大的海嘯般的痛而空白。

這句話,要反著聽。

她對他來說,已經不是以前的商明寶了。

每個字,都是一根竹片,嵌入她的甲肉。

她痛得以為十個指頭在滴血。

血從心臟抽泵出,順著血管交彙到她指尖,一滴滴鮮紅地滴下來,每一滴都是墜痛。

“你今天對我的這些呢?也是看在過去的商明寶的份上嗎?”

她的追問,是否不知好歹。

“不是。”向斐然認真看她:“今天對你的這些不算什麼,任何一個跟我認識這麼多年的朋友,假如她身邊沒有彆人,我都會這麼幫。隻是我們有另一層關係,所以能幫到的地方比普通朋友多了一點。彆往心裡去。”

“我不信。”商明寶搖著頭,“你看到我的眼神我讀得懂。你不是對我無動於衷,向斐然。”

向斐然勾了勾唇,像是一種自嘲:“那又怎麼樣。”

-

雨林的後幾天考察,一天比一天深入。

遇到野象,趟過亂石堆中的溪流,在寧靜地蓄著殺意的綠色河道上泛獨木舟,尋找老莖生花,走進巨大的絞殺榕中空的樹乾,看遍目不暇接的詭異美麗的各種蘭花,驚異於隨處可見其貌不揚的毒物。

顧問老師驚歎於她采攫植株的專業與規範,問及,商明寶隻說在美國留學時,有個愛出野外的好友。采摘的標本葉片太多,她來不及處理,晚上跟Essie弄到半夜,想到與向斐然在工作帳篷裡壓標本的日子,遙遠得恍如隔世。

Essie不止一次敬佩她的能忍,後幾日,螞蝗的毒素果然發作起來,她給她上藥時都仿佛被傳染癢痛,商明寶卻一聲不吭。

叢林裡的小飛蟲,黑色,叫做“蚋”的東西,無孔不入,叮一個便是一個大包,眾人都叫苦不迭,商明寶也能忍。

至最後兩天,該走穿越線了,好處時露營的沙灘有土路可行車,於是所有人的帳篷睡袋便由皮卡直接拉過去,免了他們在雨林裡負重科考的苦。

當日下午四點到了那片潔白的野沙灘,所有人都如釋重負。

後勤已經拉起了三個洗浴帳篷,淡水車子一箱一箱地拉來,管夠。

Essie老遠拖了帳篷包過來,聽了半晌如何動手搭建,先這樣再那樣……聽完,腦筋打結。

商明寶徑自拆出了帳篷部件,有條不紊地指揮著她,示意給她看。

“哇哦。”Essie不知道第幾次星星眼,不自覺扭頭去看向斐然。

他晚上還有拍攝,正跟顧問溝通細節。

他們過去幾天,隻寥寥說過必須的數句,沒有人再疑心他和商明寶有什麼前緣。

天色黑

() 下來後,楊導與攝影組帶著向斐然和顧問重返林子,剩餘人便留在營地自行休息。

惠雯實在是個很合格的生活製片,在這樣簡陋的條件下硬是拉起了篝火,車上還有冰鎮西瓜與啤酒。明日便能結束放假,所有人都鬆弛下了一根弦,喝得多了,聊得也多了。

不知怎麼,話題繞到婚姻上。

“向老師是不婚主義。”製片組另一小姑娘說,“挺酷。”

“我丁克。”惠雯揚了下下巴,“酷不酷?”

小姑娘馬屁道:“那肯定雯姐最酷。”

在場的婚育人士多,對此類“歪門邪道”一陣玩笑似的批評,一個後勤大哥拿向斐然當反麵例子:“這麼說吧,向博要不是不婚主義,說不定早跟前女友修成正果了,哪個小姑娘受得了不結婚乾談戀愛的?多半是因為這分的。”

“我受得了。”一道淡淡的聲音響起,眾人循聲望去,看道篝火映照下傅鈺的臉。

她笑容沉靜,拿著一根棍子撥弄著火星:“巧了,我也是不婚主義。”

“喲喲喲。”馬上有人開起玩笑,“我可聽出來了啊,傅老師。”

Essie的笑有些僵硬,下意識回過眸去,找商明寶的臉。

商明寶喝著純淨水,跳動的火焰下,她臉上笑意模糊而美。

圍繞著婚與不婚,生與不生的好壞,眾人交鋒幾個來回,都是成年人,知道留體麵,到最後各為各的主義說好話,生了的說生育的煩惱,不生的奉承小孩可愛,結婚的笑歎不婚的自由,不婚的敬佩結婚的勇敢,大家都心滿意足,走在被他人歌頌的康莊大道。

至八點多,篝火熄了,有人在海邊玩沙子,有人散步,商明寶早早地鑽進了帳篷,在活頁上整理著今天的植物。許多名字不知道,偷偷問顧問,顧問隻能模糊說到屬,再精確下去便不知道了,慫恿她去問向斐然,“你去問向老師啊,他肯定認識。”

商明寶沒問,準備有信號後慢慢地用軟件識彆。

她不是放棄,她隻是認為這場重逢太突如其來,也許回到寧市後,她能更好地向他交代心意。

隔著帳篷聽到清晰人聲,知道是攝製組拍完回來了,那個京腔的攝影師說被咬了一身蚊子包,又說夜晚的雨林太特麼嚇人,全靠強光壯膽。

商明寶輕輕地鬆了口氣。

又聽到他說:“喲,拍星軌呢?”

傅鈺笑笑:“銀河。”

沒聽到向斐然的聲音。

單聽到傅鈺叫他:“向老師,抬頭。”

他靜默,其餘攝影師和導演都驚歎出了聲:“真有銀河?海邊還能看到銀河?”

“確實很少見。”

攝影師們和導演還得整理當晚素材,都鑽進工作帳篷裡,遠遠的聽到惠雯熱情:“給你們來點兒西瓜?”

“那敢情好!”

在這樣的熱鬨中,傅鈺的聲音顯得特彆得近了:“向老師,您會調參數嗎?我剛拍得不太好。”

斐然仍然沒聲。

商明寶的筆尖很久沒動了,外麵有銀河,她竟不知。

大約是參數調好了,終於響起向斐然的聲音:“試試。”

“你先彆走。”傅鈺叫住他,“萬一不行呢?”

曝光時間被調到了兩分半鐘。

“銀河好看嗎?”傅鈺問。

“還可以。”

“還可以?”

“比高原高山的差一點,但勝在難得。”向斐然淡淡地說,兩手插在褲兜裡,仰眸望著。

蒼穹璀璨,玉帶橫越,這營地上大大小小的帳篷都長一樣,他沒法說一句,商明寶,出來看銀河了。

兩分半鐘很漫長。

傅鈺問:“說話會影響快門穩定嗎?”

向斐然看了眼她的三腳架:“這台腳架不會。”

“我們剛剛聊天,聊到你了。”傅鈺沉靜地說著開場白。

“什麼?”

商明寶屈起了腿,活頁紙在她手下揉皺。

血管裡流淌的驚慌讓她目光茫然。

彆。

彆……

“他們說你是不婚主義。”

向斐然顯然是沉默了有一會兒。

“好巧,我也是。”傅鈺輕鬆地說。

向斐然轉過臉去,目光停在她臉上一會兒。她男朋友比她小,前兩天還來問過他明年的博士生名額,並給他發了她男友的簡曆。說實話,離他的標準還差了些,難怪這小姑娘第一天就把談說月搬了出來——彆管裝得多沉穩,手段還是小學生。

在她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商明寶的心底響起一道祈禱的音。

不要對彆人產生興趣。

不要對彆人產生好奇。

求你。

不要把目光停在彆人身上。

彆讓第二個人等待你的心意……

向斐然勾起唇,有些無奈地看著傅鈺,搖了搖頭:“你為什麼是不婚主義?”

他甚至懷疑這也是她為了她男友套近乎的方式之一。

一道帳門之隔,鉛筆無聲地滑落在了睡袋上。

黑色的浪花從白色的沙灘上退去了,連帶著將商明寶的血液也連帶著退得乾乾淨淨。

他終於還是對彆人產生了好奇。

誌同道合的、同屬一類人的、不需要他妥協什麼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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