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懿道:“我還沒問你,你倒先認起錯來。你知道我要問什麼?”
蕭沅沅沉默了一會。
她這會不好說什麼。說的太多顯得過於揣度太後的心思,隻能等著太後先提起那事。好在,蕭雲懿看她是個孩子,也不跟她計較。
“聽說你跟麗娘近來有些不合。”
真是奇怪的感覺。
這個場景,跟前世,當真一模一樣。
太後的表情和語氣,沒有一絲一微毫的差彆。太後接著說話,每吐出一個字,蕭沅沅腦子裡,就自動閃現出下一個字。一字不差。
“我聽說你們姐妹時常爭鬥,尤其是你。前日裡,你將毒粉放到麗娘的胭脂中,你可知有什麼後果?我本不想管你們這些事。你們打打鬨鬨,耍耍心眼也就罷了,怎能用如此手段加害手足?”
她很驚奇,自己的記憶,儘然這般好。時隔二十年,她對當時的場景每一個細節,每一句話,仍記的清清楚,好像背過似的。那是當然了,在她離宮的那十年,她曾經無數次反複想起,反複思量眼前這一刻。
“姑母,我錯了。”
蕭沅沅說:“我隻是一時糊塗,犯了傻。我現在知道錯了,任憑姑母責罰。請姑母原諒我的年幼無知。”
蕭雲懿道:“你起來吧。”
蕭沅沅站了起來,隻聽蕭雲懿說道:“近日春光不
錯,你隨我到花園裡走一走。”
蕭沅沅跟著太後往花園去,同時心底狐疑:這事就算過去了?這麼容易?
蕭雲懿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讓你進宮?”
蕭沅沅說:“為了侍奉皇上。”
蕭雲懿道:“侍奉皇上,有的是人可以做,為何一定要你。”
蕭沅沅說:“姑母是為了蕭氏一族的榮耀。為了蕭家而今的富貴顯赫能夠長久地維持下去。”
蕭雲懿道:“你既明白,就不應該同自己的姐妹生嫌隙。你們同是蕭氏族人,血脈相連,唇齒相依,自當相互扶持。你若想將來做皇後,胸懷就得大度一些。貞兒是皇帝,他不可能隻娶你一個。他會有數不清的媵妾妃嬪,你在後宮會有數不清的敵人。你和麗娘姐妹相親,他喜歡你們中間任何一個,都比喜歡外人要好。”
蕭沅沅道:“姑母當年,也曾做過皇後。先帝寵幸彆的妃嬪,難道姑母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嫉妒之心?”
她是真心好奇。
蕭雲懿並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人的想法,取決於自身的境遇。當年我不過是一浣衣局的奴婢,以賤軀列居中宮,心中想的不過是活下去。你問這個問題,想來在你的心中,你跟貞兒的地位是平等的了?所以你想要他對你忠貞。”
同樣是女人,又是骨肉至親,姑母到底是了解她的。
蕭沅沅上輩子真是這麼想的。
她姑母是太後,大權在握,趙貞都對她言聽計從,嘴裡不敢說一個不字。她是太後的親侄女,所有人默認的皇後人選,她跟趙貞怎麼就不平等了?
她跟太後有血緣關係。她爹爹是太後的親兄,而趙貞不過是太後的養子。蕭沅沅內心一直覺得,太後應當是憎惡趙貞的。太後一度動過廢了趙貞的心思,對他多有苛待。趙貞的生父母,都是死在太後手中。雖然,這件事朝野無人敢說,但大家心裡都知道。哪怕是趙貞他自己也知道。隻要太後活著一天,他就永遠是在殺父弑母的仇人掌中苟且偷生。隻要太後活著一天,他的皇位就不可能穩固。而蕭沅沅的皇後之位則板上釘釘,不論太後讓誰坐皇位,蕭沅沅都一定會是皇後。蕭沅沅明白這層關係,所以她從未覺得她比趙貞卑微。
她甚至覺得她比趙貞還要高一截呢,至少太後是她親姑母,絕不會想殺她。
但她忘了一件事,姑母的權力隻屬於姑母。
兒子可以順理成章,繼承父親的遺產和權力,她卻無法繼承姑母的權力。
蕭雲懿抬手,摘下一片樹葉:“你知道你像什麼?”
她對蕭沅沅說:“你像這樹葉,自己並無根基,隻是附生。一旦大樹死去,你也會同時枯萎。而貞兒就像是果實,樹死了,他自己卻可以生根發芽。他的傳承是帝王延續,豈是你能相提並論。除非,你有朝一日,站到更高的位置,否則,他就永遠高你一等。你就永遠得學會畏懼他。”
蕭沅沅則一邊聽訓,一邊突發奇想:姑母何不乾脆自己做皇帝?
姑母要是做了皇帝,那天下就姓蕭了。到時,她想要什麼不成?怎麼都比嫁給趙貞做皇後強。
而今這樣,權力再大,也不過是給趙氏父子做嫁衣裳。姑母辛苦了一生,到頭來,還政給趙貞,那不是白忙活了嗎?趙貞又不是她親兒子。
要讓她永遠低趙貞一頭,還不如死了。
蕭雲懿說:“麗娘的事,我就不責罰你了。你既然知錯,回去閉門思過吧。”
還是和前世一樣,閉門思過。不過這次,姑母的語氣和緩了許多,想來沒有太動怒。但蕭沅沅知道,這隻是因為她年紀小,又是姑母最親的侄女,所以才沒有受到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