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欽往榻上就坐。蕭沅沅笑嘻嘻地跟過去,側身往他膝蓋上一坐,一隻手摟著他脖子,一隻手拉了拉他胡子:“爹,你胡子都這麼長了。”
傅氏正拿著雞毛撣子掃幾上的灰呢,一見她這動作,頓時一撣子就打過來了,罵道:“多大的人了,還這麼沒大沒小的。哪有十幾歲了還坐在父親腿上的,趕緊給我下來。”
蕭沅沅一溜煙兒地從蕭欽的身上滑下來,笑嘻嘻地繞到旁邊,嘴裡還不服氣地說:“乾嘛嘛,我就跟爹爹親熱一下都不行。小時候我還騎爹爹脖子上呢。爹爹不會怪我的。”
傅氏說:“小時候是小時候,你現在多大了。你父親病了幾個月,這才剛好,你彆纏在他身上。”
又訓斥蕭欽:“看你從小把她給慣的,這麼大了還不知禮,讓人瞧見成什麼樣。”
蕭欽笑:“隨她吧,這又沒有外人。”而後拉起蕭沅沅的手,興致勃勃地說:“你爹我最近剛學會了看手相,讓我給你看一看相。”
蕭沅沅伸出手:“你還會看手相了?”
傅氏見他們父女倆一見麵就湊在一塊,跟倆孩子起的,忍不住笑:“你彆聽他胡說八道。讓他看相,他還說我將來要做個女將軍呢。”
蕭欽道:“這可不假,你果真是女將軍的命格。隻可惜生得不巧。”
父女倆盯著那手掌上的紋路琢磨著,嘀嘀咕咕,蕭欽一本正經,說的頭頭是道。那邊,奶媽子抱著孩子過來了。這孩子裹在紅色繈褓中,生的玉雪可愛,皮膚潔白,一雙烏黑的大眼,漂亮極了。乃是傅氏幾個月前剛生的小女兒,小字喚作石榴兒。
傅氏抱過女兒,在懷裡哄弄,蕭沅沅見到小妹,連忙過去:“娘,給我抱抱。”
傅氏笑說:“你小心些,彆摔著她。”
蕭沅沅很喜歡她的小妹妹。她有好幾個弟弟妹妹。傅氏跟蕭欽夫妻感情很好,這些年生了許多孩子,有兩個弟弟,石榴兒是最小的妹妹。
蕭欽看到石榴兒,起身,也
要來抱。
他倒是很愛哄孩子,舉著石榴兒拋高高,拋起來,又馬上接住,逗得石榴兒咯咯笑個不停。傅氏見狀罵他道:“你作死了!病才剛好,也不怕閃著腰。把孩子摔著怎麼辦!”
蕭欽說:“我知道,不會摔著她的。”
“哪天摔著你就知道後悔了!”傅氏生了氣,他才停下來。
他笑捏了捏石榴兒的臉,說:“看看你粉撲撲的這小臉,聽你咯咯笑幾聲,爹爹的病就要好了。”
蕭欽上輩子雖身體不好,疾病纏身,但卻能活的長久,一輩子兒女不間斷,無非就是脾氣好,性開朗。他又不愛做官,朝中擔著閒職,常年告假,愛去不去。整天樂得享清福,不熱衷於爭權奪勢,也不愛在朝中拉幫結派,連朋友都不多,從不跟任何人結仇。每天就愛在家養養鳥兒,下下棋,跟妻兒膩歪。
他也從不參與太後和趙貞之間的那些勾心鬥角。
甚至有時太後對趙貞疑心了,苛責了,蕭欽還會幫忙在太後麵前勸一勸,替趙貞說說話。因此趙貞是很喜歡他這個人的。哪怕太後去世,有人在他麵前說蕭欽的不是,趙貞也不往心裡去,依舊待他很親厚。
到傍晚,兩個弟弟也回來了。弟弟們跟族中的少年一起都在學塾中讀書,每日要早起,傍晚來回來。弟弟還沒進門,就聽到興奮的詢問:“阿姐呢?阿姐到了沒有?”夾雜著歡快的腳步聲。一見麵,姐弟幾人頓時高興的手拉手,滿屋子跳躍。
蕭欽有點受不住了,嫌他們太吵鬨,躲到內室休息去了。
弟弟們圍著她,好奇地問起宮中事。
“皇上他人怎麼樣?他好不好相處?凶不凶?”
弟弟們年紀都小,對宮中的事充滿好奇,尤其是知道趙貞今年才十五歲,還未成年,就更好奇:“皇上是不是長得跟你一樣高?他是不是很聰明?”
蕭沅沅聽到他們提起趙貞,就毫不掩飾地冷起臉來,不願多說。
傅氏看出了她神情不對,當著眾人,一時也沒多問。
晚些,傅氏吩咐奴婢們傳飯。一家人圍坐著用飯。
飯到中途時,她四哥過來,要見傅氏,想要兩支老山人參,去給人送禮。
他站在外麵,並未進來,隻是讓婢女傳話。傅氏聽了,讓人去取了給他,也沒說叫他進來吃飯。
蕭沅沅家,從小就這樣。她四哥也是爹爹親生的孩子,但是因為是前妻所生,傅氏不喜歡,從來不與之親近。每次吃飯,也都是蕭欽,還有傅氏親生的這幾個孩子坐在一桌,親親熱熱一家人,那幾個哥哥,從來不進他們房中,也不上桌。好在幾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姐姐,而今也都已經成婚了,平日裡見麵的機會不多。
傅氏而今待他們,也還算是不錯的。
至少,給他們料理婚嫁,替他們在軍中,還有衙門裡謀了差事,好讓他們能自立門戶,不用擠在一個屋簷下,看著礙眼。隻是,沒什麼好臉色就是了。如當是一門親戚。
蕭沅沅心說,都說我小氣,我娘可比我還小氣多了。
爹爹前妻生的孩子,好歹也是明媒正娶的夫人,生下來的嫡子,弄得和外麵小妾生養的似的。論善妒,誰敵的過娘啊。論窩囊怕老婆,也就她爹了。
但傅氏這麼乾,也有底氣。蕭欽的前妻,都是沒落家族出身,給不了孩子任何依仗了。傅氏卻是出自當年傅太後一族。蕭沅沅的姑母,蕭雲懿能做皇後,是得傅太後的提攜,因此傅氏和蕭氏兩家一直通婚,關係十分深厚。傅氏能出入宮廷,在太後麵前說得上話,能給蕭欽那幾個前妻生的兒子謀官職,他們也沒什麼話說。平日裡對傅氏還很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