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病的好難受。
他渾身滾燙,像火燒一樣,四肢也疼的厲害,骨頭縫都是疼的。
他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太後的寢宮。
他睡在她的床上。
那是他小時候睡的地方,他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了。太後坐在床邊,用棉巾蘸著熱水,擰乾後,替他擦拭著身體。
他忽然想起小時候生病,她也是這樣守在床邊,整夜地照顧他。
他忍不住流淚。
他喊了她一聲:“媽媽。”
他心裡知道,她已經不是他的媽媽了。
他多希望那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自己做的一個噩夢。
太後替他擦拭著眼淚,又摸了摸他的臉:“好了,彆哭了。”
太後道:“怪我責罰的太重。誰叫你脾氣這麼倔,古語雲,小仗受大仗走,你整日讀聖賢書,難道孔子的話你沒聽過嗎?我隻是一時氣惱,所以罰了你,哪知你硬要同我賭氣。真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豈不是要我擔負罪責。”
趙貞流淚道:“孩兒隻想讓阿母消消氣。”
太後道:“虐待你自己,難道我就消氣了?以後不可犯傻了。”
太後端著粥,坐在床邊,親自喂他喝粥。
她的碗裡,會有毒藥嗎?那是他一瞬間的想法。然而他不願細想。
這就是他的命。即便是毒藥,他也反抗不得。
他生病的日子裡,太後每日在床邊,親自照料他。她看起來還是和從前一樣,對他關懷備至。
但他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聽說,太後有意想廢了他,立陳平王為皇帝。
陳平王不願意,還替他求情。
他心中感激這個弟弟。
太後不是不想廢他,隻是沒找到更合適的皇帝人選。
那些日子,他明白了,他必須要聽話才能活下去。
太後需要的是聽話的工具,如果他敢違抗她,就會是死路一條。就像他的父親一樣。當年他父親剛剛登基時,太後就垂簾聽政。他父親登基是十二歲,太後那會二十出頭,垂簾聽政。他父親漸漸長大,對太後的一些所做所為很不滿。太後行止不端,同朝中的某位大臣私通,遭了朝野的非議,被逼的撤簾罷令。他父親殺了那個同太後私通的大臣,據說,還是淩遲處死。太後對這事耿耿於懷,所以一直憎恨他父親。
這些事,趙貞都是隱隱約約聽來的。
太後同他父親,也沒有任何的感情。他父親是他祖父的另一個妃嬪所生,在太後看來本就是情敵之子,心中厭惡至極。那些事,或許有些不情不願。而父親對她也是有仇視的,因為他父親的生母,也是被去母留子殺死。太後是去母留子的獲利者,兩人自然不可能和睦相處。
他父親處死了太後的情夫後,關係更加劍拔弩張。
宮中傳言他是太後的私生子。太後為什麼不阻止那種流言呢?他想,太後是故意的。
她故意想讓趙貞這樣以為。孩子生來愛母親,這樣他就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去。
太後一心想要權力,後來不知用何種法子,逼得他父親退了位。
趙貞登基,有了新皇帝,太後便下手殺了他父親。
趙貞若是不聽話,就會和他父親一樣下場。
病愈之後,他回到了自己的住處。然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太後表麵上,待他還同往日一樣關切,甚至體貼更甚,但他也遭到了嚴密的監視。他身邊的宮人,被完全換了一遍。所有人,都是太後的心腹。他的一飲一食,一言一行,都會隨時有人像太後彙報,但凡有一句話說錯,太後就會馬上知道,然後對他訓斥敲打一番。
他見到了阿沅,心情也和從前不同了。
從前,他是太後的孩子,她是蕭家的女兒,太後的親侄女,他總感覺很親切。她算是他的表妹。他們是可以和諧相處,親密無間的自己人,是青梅竹馬的玩伴,是在他失落煩悶時,可以帶給他快樂的漂亮小姑娘。她是他未來的妻子和伴侶,他喜歡她。
然而從那天過後,她不再是他的表妹,也不再是值得他親近信賴的人。她是蕭家的人,屬於太後的陣營。她是太後用來控製籠絡他的工具。太後讓他娶蕭家的女兒,隻是為了更好地保證蕭氏一族的權力。他依舊裝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的樣子,同她親密友愛,但他心中,已經產生了防備。
太後甚至嫌這一個工具還不足以控製籠絡他,又將另一個蕭家女兒也弄進宮。
另一個女孩叫麗娘,她和阿沅的作用一樣。
不但如此,太後還讓蕭家的兩個男孩子來到他身邊,做他的伴讀。說是伴讀,不過是為了方便監視他。他身邊圍繞的全都是蕭家的人,他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