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因為拍攝需要,最近幾天聞人礪在劇組的戲份都是大夜戲。這也是他能夠全神貫注的在期貨市場攪風攪雨的重要原因。
聞人礪對這樣的通告安排很滿意，陳導卻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最近幾天連著拍大夜戲，是不是很累呀？”
“沒有。”聞人礪的回應帶著他一貫的言簡意賅：“我很滿意。”
聽到聞人礪的回答,陳導笑眯眯說道：“年輕人肯吃苦是好事。你這麼聰明，又這麼有天賦,如果願意做這行,前途不可限量。”
聞人礪並沒有回答陳導這句話，而是說道：“我想跟劇組借個司機，明天下午送我去機場接人。”
“哦？”陳導有些好奇：“你有朋友要過來探班嗎？”
聞人礪默然。他也不知道狄寶算不算他的朋友。兩人一共也沒見過幾次麵，應該也沒什麼話好說。聞人礪甚至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邀請狄寶過來探班。
肯定是腦袋抽筋了。
可是不管他現在怎麼後悔,既然主動開口邀請狄寶過來探班,聞人礪總要把一切行程安排妥當。
就像當初他在聞人集團實習,送到他手上的項目不管多難多複雜,聞人礪都會儘力去完成。
“這個沒問題。就讓你的助理開劇組的車送你去機場吧。”陳導笑道。猶豫片刻，陳導打量著略微帶著點黑眼圈的聞人礪,還是開口問道：“聽說你最近在炒期貨，你很缺錢嗎？”
“已經解決了。”聞人礪說道。
雖然嘴上說著幾天之內不想再看屏幕,從期貨市場清盤離開後,聞人礪還是沒忍住，再次轉戰股票市場。他如今有680萬的本金，加上五倍杠杆，可操作的資金已經超過了3400萬。對於那些持有資金高達數百上千億的大機構來說,這點錢根本不算什麼。可是對於一個十天前還囊中羞澀，為了積攢第一桶金到處找兼職的窮人來說,這個收益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當然了,聞人礪在期貨市場上的收獲並沒有多少人知道。化妝師和造型師雖然偶爾能夠偷偷瞄一眼聞人礪的手機,但她們終究不是專業人士，也看不懂盤麵信息。再說聞人礪最近幾天的通告都是大夜戲，期貨市場下午三點鐘就收盤了。聞人礪晚飯過後進組化妝，要等到晚上九、十點鐘才能拍戲。聞人礪會在等戲的時候繼續搜集資料，對自己當天的操作進行複盤，然後再對未來幾天的走勢進行預測。化妝師和造型師即便偷看，看到的也不是什麼關鍵信息。
但聞人礪非常缺錢，想要通過炒股炒期貨賺錢這件事卻被她們在私下裡宣揚的整個劇組都知道了。一部分人感慨聞人礪小小年紀，卻要承受這麼大的壓力，覺得他很不容易；另一部分人則嘲笑聞人礪癡心妄想。從豪門真少爺淪落成窮光蛋，這種落差一般人都接受不了。但是妄圖用炒股炒期貨這種方式實現一夜暴富一步登天，也不是正常人能夠想出來的。
“聽說他的親生父母就是一對賭徒。果然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孩子會打洞。賭徒生的孩子當然也喜歡賭嘍。”
“也難怪他這麼拚。要是我一夜之間從豪門大少爺變成一個窮光蛋，我也想不開。當然要抓住一切機會翻身嘛。”
“有什麼想不開的？他還白占十八年的便宜呢！要我說，這人呐，就得信命。命裡無時莫強求！”
劇組人多口雜，這些話傳來傳去，就傳到了陳導的耳中。陳導還是很喜歡聞人礪這個救兵的。雖然是投資商推薦過來的，但聞人礪的個人素質非常過硬。既會騎馬射箭，又懂禮儀風俗。雖然不是科班出身，聲台行表卻也不差。扮相俊美氣質矜貴，舉手投足間天然一股風流雍容，甚至比陳導之前選的那個演員更適合九皇子這個角色。
陳導惜才，不忍心看到聞人礪小小年紀，不僅要承受這樣懸殊的身世落差，還要背負這麼沉重的債務。就想通過自己的人脈幫聞人礪再介紹幾個劇組，讓他儘快把親生父母欠下的債務還清。
“我有個朋友正在籌備一部電影，裡麵有個角色特彆適合你。你要不要去試試看？”
聞人礪毫不猶豫的拒絕道：“下個月我就開學了。需要幫教授收集整理資料，還要準備考研，沒時間接戲。”
聞人礪說完，無意間看到陳導略微失落的表情，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了陳導的好意。他抿了抿嘴，有些不自在的解釋道：“謝謝您的好意。可是我對自己的未來已經有規劃了。演戲不在我的職業規劃當中。”
陳導笑了，他拍了拍聞人礪的肩膀：“沒關係。我能理解你們這些年輕人，都有自己想要實現的理想。你好好努力，也許有一天，我還要找你拉投資呢！”
聞人礪也笑了：“我一定好好努力。”
聞人礪這番話說的真心實意。他雖然對演戲不感興趣，但是對陳導和劇組的主創人員卻很有好感。不管大家從事的行業是否相同，認真做事的人都應該被人尊重。
聞人礪就覺得如果有機會讓他投資影視劇的話，他一定會選擇陳導的劇組。
不過聞人礪一個本金隻有六百多萬的散戶，現在談這些還為時尚早。
下午一點鐘午盤開盤，開盤不到20分鐘，聞人礪昨天收盤前滿倉持有的一隻鋰電池就已經封板漲停。這隻股票從上周開始已經連續了七個漲停，市場情緒十分狂熱。但聞人礪看了一眼高達11.57%還不斷上漲的換手率，懷疑主力在趁勢出貨，果斷將持有的股票全部賣出。然後繼續在市場上搜索新的投資標的。
忙起來就容易忘記時間。第二天上午，當劇組派給聞人礪的助理過來詢問他幾點鐘去機場接人的時候，聞人礪還愣了一下。
“不是你跟陳導說，想找個人開車送你去機場接人的嗎？”小助理睜大眼睛看著聞人礪。
八月份的H鎮，白天溫度高達32°。比起在劇組曬太陽，小助理當然願意開著好車吹著空調送聞人礪去機場接人。
聞人礪不動聲色地站起身：“走吧！”
狄寶乘坐的那班飛機在中午十二點半到達機場。狄寶提著行李箱，順著人群走出機場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接機大廳的聞人礪。狄寶一路都在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他提著行李箱飛快跑到聞人礪麵前：“飛機晚點了，你有沒有等很久，哥？”
聞人礪本來想說什麼，聽到狄寶那聲“哥”，頓時雀軀一震，不著痕跡的瞪大了眼睛：“你叫我什麼？”
“哥呀。”狄寶紅著臉，小心翼翼地解釋道：“我聽爸媽說，我們兩個雖然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但是你的出生時間應該比我早了幾分鐘。那我就應該管你叫哥呀。”
說到這裡，狄寶忽然想到什麼，眼巴巴地看著聞人礪，局促的說道：“我是不是不應該這麼叫？”
聞人礪輕咳一聲：“隨便你。”
頓了頓，似乎怕狄寶誤會似的，聞人礪又畫蛇添足的補充道：“想叫就叫唄。”
說完，也不等狄寶回話，聞人礪紅著耳朵轉過身，大步流星的往前走。身後無形的大尾巴半開不開，仿佛是被主人強行壓製著不準開屏！
小助理看了一眼白孔雀的背影，走到狄寶麵前笑著說道：“把行李給我吧。我是狄老師的助理，你叫我小劉就行。”
“啊？”狄寶這才看到站在一旁的劉助理。他的手裡還拿著一張登機牌，上麵寫著“狄寶”兩個字。
狄寶慌慌張張的說道：“劉哥你好。”
看著已經把他的行李箱接過去的劉助理，狄寶又補充了一句：“麻煩你了。”
“不麻煩。”劉助理笑了笑，有些好奇的打聽道：“你跟狄老師是什麼關係？你們兩個是親兄弟嗎？”
“不是。”
關於聞人礪和自己的身世問題，狄寶不想多說。事實上，他的大腦到現在都還暈暈乎乎的。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探班——他這輩子還沒坐過飛機呢！更不要說一個人坐飛機到這麼遠的地方。
狄寶也不知道自己任性的舉動是不是給聞人礪添麻煩了。聞人礪在劇組拍戲，又不是過來玩，他就這麼衝過來，會不會讓劇組其他人對聞人礪不滿？還有自己就這麼冒冒失失的打電話給聞人礪，冒冒失失的過來，聞人礪嘴上不說，心裡麵是不是嫌他煩？
狄寶心裡都後悔死了。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麼就腦袋抽筋，聞人礪邀請他過來探班他就答應了。也許人家就是隨口那麼一說，他怎麼就當真了呢？
狄寶左思右想，直到買飛機票的時候還在猶豫自己是不是不應該過來。可是他都答應聞人礪了，突然又說不來好像也不好？
狄寶就這麼一路糾結著，直到在接機大廳看到聞人礪過來接他，一顆心才算稍稍放下了。
——聞人礪好像也沒後悔讓他過來。自己剛剛叫他哥，他也沒反對。那他為什麼會走的那麼快？是不想看到他？還是肚子餓了？飛機晚點那麼久，聞人礪是不是中午還沒吃飯？他書包裡還有幾袋小麵包和一盒酸奶，是在飛機上拿下來的。一會兒上車可以送給聞人礪。不知道聞人礪會不會嫌棄麵包沒味道……
狄寶滿腦子都在想聞人礪的事情，全然沒有留意到劉助理越來越古怪的眼神。
“……你看一下我們的行程安排，如果沒有異議的話，接下來幾天我們就按照這個行程表走。”
狄寶剛上車，就被聞人礪塞了一個平板電腦。看著上麵滿滿當當的幾頁行程，狄寶剛放下去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把自己醞釀了一路的話咽回去，忐忑不安的看著聞人礪：“……哥，我，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聞人礪矢口否認：“你的存在，對我不構成麻煩。”
聽到聞人礪的話，狄寶不知怎麼又想到了狄爸爸和狄媽媽的抱怨。想到狄爸爸和狄媽媽對聞人礪又怒又怕的那些吐槽，狄寶忍不住笑了一下。
“這個安排挺好的，就是勞累你了。”狄寶把平板電腦還給聞人礪，有些拘謹的說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麼會那麼大膽，竟然會給聞人礪打電話抱怨他在聞人家的那些事。他原本以為聞人礪會嫌他煩，掛斷他的電話；或者隨便安慰他幾句再掛斷電話。怎麼都沒有想到聞人礪居然會邀請他來劇組探班，還特地做了這麼詳細的規劃。
“他其實，也不討厭我的吧？”狄寶悄悄的想。忍不住用眼角餘光偷偷去瞄聞人礪的側臉。
聞人礪板著臉，麵容凝重的翻看行程安排，那嚴肅的模樣好像在看什麼不得了的項目規劃。
坐在前麵開車的小助理屏氣凝神，透過後視鏡暗搓搓的觀察坐在後麵的兩個人。
直到聽到聞人礪和狄寶的交談，他才知道聞人礪過來接的竟然是那位聞人集團的真少爺。
真假少爺居然在劇組勝利會師了？！
小助理看不透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憋了滿肚子的八卦，隻等回到劇組跟大家分享。
“什麼？狄礪這個假少爺居然把真少爺接到劇組來了？還讓真少爺叫他哥？他想乾什麼？”
“是想借機告訴我們，他雖然不是聞人集團的三少爺了，卻還沒失寵？就連真少爺都要叫他一聲哥，要聽他的安排，還來劇組看他？”
“少自作多情了吧！進組這麼久，狄礪搭理過你們這些人嗎？他連跟你們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還會為了你們的想法做那種多餘的事？”
“那他為什麼會讓那位真少爺過來探班？”
“肯定沒安好心。你們看著吧，那個狄礪絕對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跟性情桀驁，根本不在乎彆人說什麼的聞人礪不同，性格纖細敏感的狄寶幾乎是在進入劇組的第一時間，就感受到了劇組一部分人對聞人礪的敵意。
這種猜測在有人背著聞人礪，偷偷跑到他麵前說聞人礪壞話的時候得到了證實。
“你就是聞人集團那位真少爺？真沒想到你的心腸這麼好。如果換做是我，被人頂替身份當了十八年的豪門大少爺，享了十八年的福，我一定恨死他了。你居然還來劇組探班，給他撐腰，你也太好說話了吧？”
狄寶看著挑撥離間的人：“我為什麼要恨我哥？當年我們兩個被人抱錯，是醫護人員的疏忽，跟我哥有什麼關係？我也用不著給他撐腰。我哥那麼厲害，他的本事大著呢。就看你想挑撥離間還要躲到廁所背著人，就知道我哥在劇組也不會被人欺負。”
“反倒是你，第一次見麵就說出這種話來挑撥離間，是指望我對我哥不滿，跟他鬨，你好在旁邊看笑話吧？”
“你——”被狄寶戳中了心思，那人臉上掛不住，悻悻說道：“我也是為了你好。你不願意聽就算了。”
說完，那人轉身就走，嘴裡還嘀嘀咕咕的：“……長得白白淨淨的，腦袋裡怎麼是一團漿糊……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話沒說完，就見身前站著一個人。那人抬頭一看，心跳頓時漏了一拍：“狄礪，你怎麼在這兒？”
聞人礪麵無表情地問道：“上廁所還能為什麼？”
被人當麵撞破自己說人壞話，那人自知心虛，也顧不上考慮聞人礪在衛生間外麵到底能不能聽到自己跟狄寶的對話，脖子一縮，灰溜溜的走了。
聞人礪走進衛生間，看到在洗手池前呆呆站著的狄寶，開口說道：“一會兒介紹導演給你認識。”
狄寶看著聞人礪，欲言又止。
聞人礪挑眉，示意他有話就說。
狄寶想了想，還是沒忍住：“那些人那麼說你……”
剛開口，狄寶就後悔了。他覺得聞人礪興許不知道那些人對他有敵意，自己就這麼戳破了窗戶紙，聞人礪接下來還要在劇組拍戲，要怎麼麵對那些人。
看到狄寶好像被貓咬了舌頭，一副後悔不迭的模樣。本來不想說什麼的聞人礪沉吟片刻，還是說道：“我在劇組隻拍一個月。”
狄寶沒有領會聞人礪說這句話的意思：“啊？”
聞人礪說道：“跟有些人的相處時間也就隻有這一個月。過了這幾天，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交集。”
所以何必為了一群以後再也不會見麵不會共事的人自尋煩惱？
“不是所有人說話你都要聽。”聞人礪說道：“隻有對方的思維跟你站在同一個高度，他說出來的話才有意義。至於聽不聽，還要取決於你自己。”
狄寶怔怔的看著聞人礪。不過聞人礪顯然沒有在廁所談心的癖好。他洗乾淨手，轉身離開。
狄寶亦步亦趨的跟在聞人礪身後。陳導看到這兩個人的時候，就覺得恍惚間看到了一隻趾高氣揚的白孔雀，身後亦步亦趨的跟著一隻小鵪鶉。
陳導忍不住莞爾一笑，開口問道：“這就是你那位過來探班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