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駱主任終於安心,許砳砳也重獲清淨。
他鎖門在家,生火起灶將水燒開,把鱷魚腿焯一下去血水,再整隻放進盆裡煮,煮熟煮軟之後,又撈起放入冷水中浸泡,擦乾水分再用明火烤至焦香。
許砳砳不善下廚,隻是單純覺得,明火烤肉帶點炭燒味總比清水煮肉好吃。
許砳砳啃著鱷魚腿的時候,遺憾沒有向李公豹多要一隻腿。
他吃了一點,墊一下肚子,又割了一塊肉包好,又在餐廚間找了幾個可密封的瓶瓶罐罐,通通都塞進書包裡。
許砳砳隨身也把香水帶上,輕裝出門,向東行,決心要去尋找九條河水的源頭。
這會兒時間還早,太陽當空,影子短小。他一路注意自己腳下的陰影,借此來注意時間變化,他要在日息暮鼓前趕回來。
許砳砳腳程很快,走了將近一個兩個小時才看到焦土地的邊界。他站在黃沙漫漫的平地上抬頭一望,橫亙在東邊的山脊上出現一排間隔、大小大致相同的石堆,自北向南,一共有十三座石壘。
山脊像一道天然的護城牆攔在麵前,而十三座石堆就是瞭望塔。許砳砳原本還在猜測它護的“城”是哪邊,等翻爬到上麵,他心中立刻就有了答案——與焦土地迥然不同,山脊之後是一片綠洲。
十三座石壘連成的山脊線是一道分界線,把焦土和綠洲分割成兩邊。
一邊生機盎然,一邊遍地瘡痍。生伴死,死伴生。
許砳砳被眼前的自然力量驚呆,貧瘠木然的腦子裡隻冒出一句話:萬物有靈且美。
水流潺潺,草木鬱鬱蔥蔥,枝頭還掛著香甜的瓜果。
林中有小鹿,樹上有鬆鼠,風吹草低見牛羊,它們看見許砳砳走近既不躲也不藏。
許砳砳相信九條河的源頭應該就在這裡,它為聚集在這裡的小動物築起天然屏障,把靈識未開的動物保護得太好,以至於他們完全喪失警覺性。
許砳砳沿著河流往上走,穿過一片綠意蔥蘢的矮樹叢,河流走到儘頭,視野裡突然跳出一抹紅。
一大片扶桑樹綿延十裡,眾星拱月般托起中間的一彎清泉,水麵澄澈,水平如鏡,樹影斑駁,扶桑葉落在水麵上靜止不動。
日出於東山之上,下浴湯穀,上拂扶桑。
許砳砳走近那口泉眼,這是太陽升起的地方,也是太陽的浴場。
這口泉眼不大,大約隻有半身高,難以想象這就是支撐偌大一條九天河的源頭。
泉水裡有兩處冒氣泡的豁口,一處咕嚕嚕地直吐泡,氣泡連成一條線。另一處卻像是垂暮人苟延殘喘般咕嚕吐出幾個氣泡就蔫了,修生養息好一會才有心力吐出第二串泡泡。
許砳砳很快發現,第二處豁口上壓著一枚橢圓形的小石塊,泉眼吐氣時先要蓄力將小石塊衝開,然而力有不足,小石塊在水底晃晃悠悠,被掀起一點就又沉下,與泉眼持續著拉鋸戰。小氣泡也隻能在石頭縫裡苟延殘喘。
許砳砳懷疑,導致九天河枯水期延長的罪魁禍首就是潭中這一顆石蛋。
他四下看看,找了枝樹枝去撥石蛋,小石蛋意外的沉,竟穩如泰山紋絲不動。
許砳砳無法,踏入泉水中,下意識地蓄全力去搬石頭,沒曾想到手中的氣力大半多餘,他竟然沒費多少氣力就把石蛋從水底撈了起來。
許砳砳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驚訝石蛋的重量之輕,就見泉眼歡騰地吐出氣泡,原本漂浮在水麵上紋絲不動的扶桑葉竟開始打著轉兒。
許砳砳抱著石蛋到了岸上,泉眼依舊流轉不止,生生不息。
許砳砳從書包裡搬出瓶瓶罐罐,全部裝滿泉水,又采摘了不少瓜果帶走。眼看日影向東偏斜,他背起書包就要走,臨走前又瞥了眼被他丟在泉眼旁的石蛋。
這顆石頭蛋約有許砳砳四個拳頭的大小,質地看似堅硬,密度應該也不小,但是它的重量卻意外的輕。大概是長年累月在泉眼裡受小水泡衝擊,石頭背麵較為扁平,還微微有點內凹。
許砳砳所有所思,雙手托起石蛋,放在小腹處比對了一下,石蛋的大小與他的腰腹粗細正好合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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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砳砳趕在日落前回到終南洞時,遠遠地就看見黑熊精在焦土地裡鋤著地。
許砳砳正擔心被黑熊精追問去了哪裡,恰好這時,從終南洞裡響來擂鼓聲。
咚隆,咚隆,咚隆——擊鼓聲粗曠雄渾,穿透力極強,響徹了整片焦土地。
黑大壯聽到暮鼓三響,把鋤頭荷在肩上就急忙慌地趕回村,因此沒有注意到身後緊趕過來的許砳砳。
暮色四合,終南洞的鄰居儘都門戶緊閉。
許砳砳回到十三號房,添柴加火,把泉眼裡帶回來的泉水燒開,配著冷硬乾香的烤鱷魚腿肉墊了下肚子,還有香甜的瓜果當飯後水果。
壁爐裡的柴火還沒有燃儘,許砳砳又添了新柴。人類對篝火似乎有某種自遠古時期開始,延續至今的依賴感。坐在火堆旁,聽著火舌“呲呲”舔著柴火,也莫名安心。
這是許砳砳來到妖怪村落的第二個晚上,顯然比第一個晚上從容淡定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