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039 章(1 / 2)

第39章

福先生製作的沙漏棺材彆具新意,骨灰入棺的過程也十分講究。

福先生帶上白手套,先把分開收集的頭部骨灰全部裝進沙漏棺裡,又將身體的骨灰倒入篩中過濾,據他介紹,身體燒化的骨灰最好是要經過二次處理,分離出更為細膩的粉末留作待用。

福先生說:“裝骨灰是個繁瑣的慢活,要嚴格把控骨灰的分量,使得完工之後骨灰沙漏的漏沙時間保持在8.333分鐘,分秒不差不偏。”

駱主任好奇道:“裝骨灰竟然還有這麼多講究謔?”

福先生偏過頭看了駱主任一眼,瓷白的慈善家微笑假麵讓人心裡怵得慌。他歪了一下頭,掛在耳垂的玫瑰花耳墜輕輕晃悠,頂燈的燈光在他眼下罩下一片陰翳,他豎起食指在嘴邊輕輕噓一聲,磁性的嗓音含笑道:“說起來,還有這麼一個傳聞~月圓之夜,擺動沙漏之時,聽說骨灰也會說真話哦。”

“…………”

在場的鄰居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牛嫂聞言就小聲問道:“這不就成了招魂了嗎?這真的能辦到嗎?”

福先生垂眸看了牛嫂一眼,輕笑道:“我也隻是聽過這種傳聞。生者為了追念亡魂,編造這樣的謊言安慰自己也是常有的事,畢竟普通小妖怪死而不能複生,總有思念成疾的時候吧,哪怕是能和亡者的骨灰聊聊天也算安慰呢。”

妖力強大的大妖怪和極小部分求生意念極其強烈的小妖怪,在死後還能化成妖靈,隻需重新尋找一副足以容納自己妖力的軀殼便能重獲新生,但妖力低微的小妖怪一死便是魂飛魄散。

福先生含笑繼續說道:“反之,我還聽說有一種妖術,可將生魂死靈束縛於容器內,針紮魂魄可使其在死後仍飽受煎熬,永世不得解脫。當然這些都是道聽途說。”

福先生看著牛嫂的眼神頗有些意味深長,就像蠱惑人心的毒蛇,牛哥渾身警惕地將牛嫂拉近自己的身旁。

駱主任拄著手拐,歎氣道:“若是真的能讓骨灰說話,那倒也好,我們就能得知吳弓是如何慘死的謔。”

福先生略帶歉意地搖搖頭,他的嗓音生來自帶一股慵懶之意,顯得他的歉意沒多少誠意。

福先生道:“請恕我無能為力,且不說傳聞真假,我也不具備招魂的強大妖力,若是招得來遊魂卻送不回去,豈不更遭。”

說著,他順手舀了二次篩選出來的蜈蚣精身體的骨灰填入沙漏棺材裡,封裝完畢,小心翼翼地將沙漏顛倒過來,測試流沙的順滑程度——

許是骨灰碾磨的不夠細膩,沙漏的流沙發出幾聲刺耳的“沙沙”響聲,像是骨灰裡摻著粗糲的骨頭,刮蹭著玻璃壁發出來的,聽起來像是聒噪的磨牙聲,還有些氣急敗壞的意味。

這個聲音著實難聽,許砳砳皺了下眉頭,看向福先生的時候,正好對上了福先生的視線。福先生也在看著他。

“……”

許砳砳的右眼皮突跳了一下。

福先生家裡的橙紅色頂燈光線太紅,福先生的慈善家微笑假麵材質太白,兩相交映極為瘮人。

許砳砳覺得喉頭一緊,幾乎是下意識地退後了兩步,還差點踩到站在他身後的黑大壯的鞋子。

但福先生隻是歎氣一聲,便又將骨灰沙漏重新扶正,他對鄰居說:“骨灰焚燒不夠充分的時候,就會出現這種情況……看來還需要再手動將骨灰碾磨成粉末。”

此話一出,今兒白白提供免費勞力,噴火噴到四肢乏力的小啾啾可就要發脾氣了。

小啾啾剛氣憤地“啾!”了一聲,撲棱著翅膀要起身,現場的鄰居們就都手忙腳亂、驚慌失措地躲到許砳砳身後去。

許砳砳:“……”

許砳砳抱著被他摁頭埋進他懷裡的初初,強裝鎮定地嘗試和小啾啾溝通:“小啾啾,我帶你去初初的家裡一起玩吧。”

許砳砳以一個幼崽家長的角度,對另一個幼崽發起“一起玩”的邀請。

話音落地,在許砳砳懷裡安分了好一會的初初一聽到自己的名字就掙紮要抬起頭,許砳砳連忙抱著初初走出門外,他回頭,就見小啾啾慢吞吞地挪動身子,站在門框內偷偷探出半個小腦袋,腦袋上還頂著一根格外突出的呆毛。

它暗中偷偷觀察許砳砳。

如果它臉上配擁有表情,此時必定寫著害怕和警惕。

許砳砳:?

初初也終於從許砳砳懷裡蹬起腦袋,它挺起上半身,威風凜凜地朝小啾啾叫:“chu!”

再配合它一甩頭的姿勢,許砳砳將初初這一聲叫喚解讀為:小弟,跟上。

許砳砳臨走之前,駱主任還追到了門口,把小肥啾七號房大小兩扇門的鑰匙交給許砳砳,又叮囑許砳砳要在日落前送小啾啾回家。

駱主任交代完畢要回去,反倒是許砳砳留住他。

駱主任疑惑道:“小同誌,怎麼了謔?”

許砳砳遲疑了一下。

雖然蜈蚣精的死很可能真的與鄰居無關,但蜈蚣精的死卻警醒許砳砳讓他意識到另一個問題。

許砳砳問:“駱主任,我記得在我落戶時,聽你說過終南洞的妖口壓力是因為上麵規定必須是單數戶口,除了戶口數,對總妖口數是否也有要求?”

駱主任點點頭,點得很理所當然:“那是自然的謔。”

這一聲“那是自然”卻讓許砳砳的表情很不自然。

許砳砳:?

在初初出生之前,終南洞有十三戶妖口,總計十五個妖怪;而初初出生之後,終南洞依舊有十三戶妖口,卻是增加到十六個妖怪。

許砳砳心頭一緊,下意識地將初初護進懷裡,咬牙問:“……所以,現在是超出一個名額了嗎?”

駱主任看到許砳砳突然護犢的緊張姿態才反應過來,忙道:“不,不不不……”

駱主任看了初初一眼,掩著嘴對許砳砳做口型,道:“初初現在還是那個……”

許砳砳不明白“那個”是“哪個”,費勁地從駱主任的大黃牙和外翻的厚嘴唇中間辨認口型,終於解讀出六個字——

它、隻、是、個、黑、戶。

許砳砳:“……”

駱主任在許砳砳臨盆之日得知“母子”倆的悲慘身世,為了幫許砳砳隱藏消息,他自然沒有將初初上報到妖口統計局。

所以嚴格來說,許砳砳和初初現在還不算是官方認證的親子關係。

初初不明所以但機警地蹬起小腦袋。

駱主任忙賠笑道:“哦豁,對謔,初初還沒上戶口呢,我改天就把戶口登記表格給你拿過去謔。”

完了他又對許砳砳做口型:騙、它、的。

許砳砳配合駱主任點點頭。

駱主任言之有理,許砳砳也終於能放心,招呼小啾啾一起回去,小啾啾慢吞吞地從門框後麵挪出來,不太情願地跟在許砳砳身後。

-

許砳砳不得不感慨,幼崽必定具有敏銳的先見之明。

小啾啾從身心內外表現出抗拒跟初初回家也必事出有因,果不其然,小啾啾一到十三號房就受到欺淩和侮辱。

許砳砳隻是在旁邊收拾一會自己的東西,就聽到初初連著喊了兩聲“chu!”,聲音急切又興奮,像極了它呼喚許砳砳去看它收刮鄰居們的貼身飾品時帶著的炫耀語氣。

許砳砳回過頭,看見——

初初站在正對著壁爐的椅子上,嘴裡叼著繩子一端。

小肥啾站在初初下麵,它的後背緊貼著椅子腿而立,一對胖乎乎的翅膀向後張開,它“主動”和椅子腿背靠背,身上還亂七八糟地纏著一根束窗簾布的繩子。

繩子的一端被它自己踩在腳下,另一端就被初初叼在嘴裡。

許砳砳:?

許砳砳正看不懂它們幼崽之間的(捆綁)小遊戲。

就見初初站在椅子上居高臨下,一甩尾,尾巴尖往小啾啾腦袋瓜上戳了一下,小啾啾就認命地鼓起臉頰開嘴噴火。

“呼啦”一聲,小肥啾噴出的火柱沒有開足猛火,剛好點燃支在壁爐裡的爐灶。

初初再一甩尾戳一下小肥啾的腦袋,小肥啾就得令熄火,它腦袋上的呆毛都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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