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潛藏在迷陣中的隱世村莊,卻能感應人族先知的到來,並為人族先知開辟綠色通道。
許砳砳上一次來到這裡時,初初被刀劍村的禁製結界阻擋在了門外,但是這一次,原初卻能暢通無阻地跟著許砳砳走進刀劍村的禁製界限。
原初進村之前,目光施舍給結界外一個小角落,那裡漂浮著
一隻土黃色毛發的田園犬的魂魄,在原初走近前,小土狗的魂魄在結界外急躁地來回繞圈,甚至還想掘洞潛入,但因為原初的出現,壓倒性的強大妖氣自帶的強烈的侵略性讓小土狗夾著尾巴竄進一旁的角落裡瑟瑟發抖。
但這個不起眼的小東西並沒有讓原初過多停留,他隻用眼角餘光掃過一眼就和許砳砳走進刀劍村。
首先進入眼簾的是刀劍村村口的大榕樹,日漸黃昏後,榕樹垂落的氣根在地上劃出根根分明的樹影,影
子連成一片,仿若囚籠的鐵窗框。
+杰米哒.
與許砳砳第一次拜訪刀劍村時的光景大致一樣,雖然大榕樹下沒有坐著一位下象棋的蒼發老人家,但有一群小孩子在榕樹前麵的空地裡跳方格。
小孩子們一見到許砳砳就像一群鳥雀見了稻穀一樣,撒著歡兒朝許砳砳撲了過來,領頭的兩個孩子王分彆是刕氏刀鋪和釗氏劍館的接班人,一個叫釗鐵男,另一個刕勝男。
許砳砳不知道的是,自經過萬耀殿對外召集“人族新娘”那一事發生之後,加上人族先知護送城主之女去萬耀殿的後續,現如今,城主之女和許砳砳的大名早已在人族中成為了傳說,此兩者皆享譽盛名。
以往的人族先知都被統稱為“人族先知”,唯有許砳砳擁有自己的姓名,他還擁有自己的尊稱,此尊稱為「四石大人」,這個名字現在在人族中如雷貫耳。
於是,許砳砳一進村就被聲聲鬨鬨嚷嚷的“是四石大人!!四石大人來了!!”吵得又驚又懵。
傳說中的“四石大人”,已經和萬耀殿殿主激戰了十天十夜,難分高下。
儘管“四石大人”還未能攫取勝利的果實,但是他比其他如同曇花一現的人族先知相比已經強太多了,至少他與萬耀殿的殿主決戰有一拚之力,人民群眾對他有信心!
釗鐵男跟許砳砳是相熟,許砳砳上一次來刀劍村的時候,還是釗鐵男熱情洋溢地把許砳砳推送到了刕氏刀鋪門口。因為刀劍村的本土居民都知道人族先知最終都慘死於這一刀一劍之下,他們誰也不想擔責,更是誰也擔不起責,所以自古以來,刀鋪和劍館兩大家族都在為對家做宣傳,力求把上門的生意推給對家。
釗鐵男那雙單眼皮小眼睛一瞄到許砳砳身後沒有背著屠龍刀和斬魔劍,立刻就機警起來,隨時做好了進入專業推銷員這一角色的準備,但他小小的眼睛裡藏有大大的疑惑:他知道許砳砳是第二次出現在刀劍村了,並且還是空手來到刀劍村的。
這個情況與以往的人族先知都不同,按照常理來說,“第二次”來取劍的人族先知都是「已覺醒」成為真正的人族先知,而這些已覺醒的人族先知知道他們,而他們卻都不記得人族先知才對啊……
像現在這種熟人再重逢的場麵,釗鐵男也是第一次見,難免有些小局促,而且此時與許砳砳一起來到刀劍村的還有另一個看起來很可疑的陌生人。
在抵達刀劍村的路上,原
初對於許砳砳在二人“接吻”時表現出來的略有抵觸的態度進行分析,他自我反思,尋找問題並主動做出改進——
原初根據他對“初初”的記憶,將一頭銀發染成墨黑,那一雙放眼全妖界獨一無二的黃金瞳也染上墨色,隻在日光照射下才折射出燦金的“珠光”。
加之現在是晌午後,光線充盈,原初自身隔絕光影的特殊體質並不明顯,此時站在釗鐵男麵前的,就隻是一個外貌驚人表情冷淡的陌生人。畢竟許砳砳是貨真
價實的人族先知,釗鐵男看到原初也沒有在第一時間聯想到“妖怪”,他隻是疑惑:沒有妖怪可以進入刀劍村,哪怕是人族,也隻有人族先知可以找到潛藏在重重迷陣中的刀劍村。
已有的認知讓釗鐵男默認了「進入刀劍村的外地人都是人族先知」,可是他也從來沒聽說過“兩個人族先知同時現世”。
釗鐵男因思前想後想得太多,倒是讓一旁的刕氏刀鋪“迎賓代表”刕勝男搶了先,熱情地上前挽著許砳砳的手臂,親昵地一口一個“砳砳哥哥”嘴甜得不行,還羞答答地偷看了黑發黑瞳的原初兩眼,問許砳砳:“你是來維修斬魔劍的嗎?這個人是誰呀?他也是先知大人嗎?”
許砳砳來之前就給原初安插了一個身份,但是臨到許砳砳幫他做介紹,許砳砳剛剛開口說出一個“他”字,旁邊的原初就先接過話,他堂堂正正地正麵回答了小女孩的問題。
小女孩問:“這個人是誰呀?”
原初回答:“他的配偶。”
此話一出。
小女孩:?
許砳砳:?
原初:?
小女孩頭頂問號是因為年幼無知,許砳砳頭頂問號則是因為原初的回答太出乎意料之外。
原初的話音剛一落地,許砳砳懵了一秒,已經順勢抬起右腳上前一步,將原初擋在身後,臉上堆起笑容“哈哈哈”地用尷尬的笑聲掩飾尷尬的心情,對刕家小女孩說:“他是在開玩笑的,他就是我的朋友。”
許砳砳的回答顯然不能滿足小朋友們的好奇心,小朋友們又吵吵鬨鬨圍著他追問:
“配偶是啥意思啊?”
“他是先知大人嗎?”
“他肯定是先知大人吧,如果不是先知大人怎麼會來到我們村呢?”
“你是不是和萬耀殿魔王近身打鬥過?他很強嗎?”
……
連原初都麵帶疑惑道:“我以為我們以前是那種關係。”
許砳砳:“……”
見許砳砳沒能答上來,原初更加迷惑了,又問道:“難道不是那種關係?”
“……”
許砳砳無視原初的問題,他被這群嘰嘰喳喳的小孩子吵得腦袋嗡嗡疼,其中當屬領頭的刕勝男這個小姑娘追問得最緊,小姑娘還沒有到春心萌動的年紀,但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花癡也不分年齡大小,她表麵上看似在追問許砳砳,實際上一直在Cue原初罷了。
許砳砳並不擅長應付小孩子,更加不
擅長應付一群意不在他的小孩子,他搪塞兩句回答,匆忙間轉頭看了一眼同樣被小孩子圍住的原初,這一眼就讓許砳砳心驚肉跳——
隻見原初微微皺起眉頭。
原初本對妖界中的眾生都無偏愛,萬物在他眼中就如草芥和芻狗,他的眼裡和心中也無慈悲,但若是他皺了眉,隻怕他目之所及的生靈都會被挫骨揚灰。
許砳砳顧不上應付小孩子了,他一反應過來就一把抓住原初的手,厲聲吸引原初的注意:“
你要乾什麼?”
原初轉過臉看向許砳砳,他的眼瞳裡有暗紅色的暗潮在洶湧,聽到許砳砳問話也隻是輕描淡寫地回答:“太吵了。”
生居高位的他,大概是從未見過如此無禮的生物吧。
許砳砳攥著他的手臂握得更緊,提醒道:“你答應過我了,在外麵必須聽我的話。”
許砳砳內心很緊張,他緊緊地盯著原初的雙眼,看到原初的眼睛微眯了一下,他的心臟都跟著加速撲通蹦。+杰米哒.
原初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目光垂了下去,先是落在許砳砳抓著他手臂的手上,再抬起眼睛時,他的眼瞳又如黑曜石般漆黑,定定地看著許砳砳,認真地開了口:“這裡要接吻嗎?”
原初再次語出驚砳,句子看似表義不明,成分殘缺,但許砳砳知道原初想要表達的意思。+杰米哒.
許砳砳眼疾手快,抓著原初手臂的手一下子他的鬆開手臂,轉而捂住了原初的嘴,用眼神回答原初:這裡沒有吻戲,住嘴。
許砳砳這一低頭,就對上一群孩子眨巴的眼睛,他內心的尷尬不減,但往好處想,原初也算是把“將刀劍村夷為平地”的念頭翻了篇了。
許砳砳一邊打著哈哈應付小朋友們,他的左手和原初的右手綁在一起,原本是手背相貼,此時許砳砳的左手手心朝向原初,同時抓住原初的手腕。
許砳砳拉著原初的手,拉著他往村裡走。
許砳砳一走動,以刕勝男和釗鐵男為首的兩家繼承苗子左右追趕爭著要把許砳砳領到對家去,一路吵吵鬨鬨的大動靜招引了旁人的注意力,不斷有新的兩家族人加入推銷隊伍,甚至連刕氏刀鋪和釗氏劍館的店老板都聞訊趕來,許砳砳時隔多日再次體驗了一把彩虹屁村的“團結”魅力。
其中,刕氏刀鋪的老板和釗氏劍館的館主最為緊張,他們爭先恐後地向許砳砳提出一個問題:“與萬耀殿魔王的戰役中,是刀出的力多,還是劍的功勞更大?”
這是一個困擾了刀劍村百年的問題,隻等許砳砳一句話一錘定音。
刀鋪老板和劍館館主都緊張又期待。
許砳砳想了想,坦誠道:“在我進入萬耀殿之前,我把刀劍都留在城外。”
當許砳砳折返回萬耀殿,知道他很可能將與“初初”為敵時,他選擇把屠龍刀和斬魔劍留在萬耀殿外。
他不與初初為敵。
隻是初初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原初”。
“…………”
許砳砳的回答顯然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以至於他們愣在大太陽底下傻站了好久,直到許砳砳動起來,他們才恍如夢中驚醒一般,一擁而上前呼後擁地追著許砳砳。
許砳砳麵對大半個村子的村民也很無奈,多次高聲回答他們的問題,強調自己今日一行的目的「既不需要重打刀劍,也不需要永久保修服</p務」,他此行隻是想要「故地重遊」,村民們紛紛點頭但表示不信。
無奈之下,許砳砳任由村民們緊隨其後,並合理行使他作為「四石大人」德尊貴身份的特權——閉口不再說話。他像是領導下鄉視察一樣,和原初並肩走在最前頭,在一大群熱心民眾的陪同下,先是參觀了刀鋪和劍館的打鐵環境,再是參觀刀劍村內的建設設施,其中就包括了畫有人族先知大戰萬耀殿妖魔的廣告牆。
許砳砳帶著原初這位被汙名化的蒸煮一起來參觀塗鴉牆,這份體驗感是真的稀奇。
廣告牆曆經百年風吹日曬雨淋,牆體已經斑駁,繪線也已脫落,壁畫上的巍峨高山和瀠瀠流水的輪廓線都已經變得模糊了,牆壁上隻剩下大塊的黑色色塊和灰綠調的背景,像是直接厚塗的沒骨畫,隻能隱約辨認出這畫上有一人,而這人對麵有一頭妖魔,這便是夾帶了人族特供私貨的「人族先知大戰妖魔」藍圖了。
壁畫上還有提字,字跡模糊,肉眼隻能勉強辨認出開頭幾個字:“北方有惡龍……其麟之……”
這記錄的是廣泛流傳於人族當中的諺語。
完整的句子應如下:
“北方有惡龍,其麟之堅,無刀可傷,其爪之利,無劍可比。”
“南方有先知,肩扛屠龍,所向披靡,手握斬魔,無人匹敵。”
許砳砳作為一名不稱職的新手導遊,照本宣科把壁畫內容念給原初聽,他特地留意了一下原初的表情變化,但原初站在「對立團夥」的營地裡,看“黑粉”給他畫的侮辱性壁畫,聽許砳砳解說壁畫上的題詞,他卻無動於衷,原初的表情總是淡淡的,像是提不起多大的興趣,許砳砳見狀才稍稍放下心。
許砳砳帶原初參觀的是下一個打卡景點是曆任人族先知都會入住的祖傳VIP客房。
屋子裡保留了許砳砳上次離開時的樣子,房屋乾淨整潔,裝飾簡約,唯一不和諧的是正對床頭有一麵塗鴉畫。
許砳砳已經有了二次心理準備,但當他推門進來的時候,還是冷不丁被嚇了一跳。
據說牆上的塗鴉是以萬耀殿殿主為原型,許砳砳當時和四大妖靈都默認萬耀殿殿主指的是蛟龍皇阿爾黛,但很顯然如今的萬耀殿殿主就站在許砳砳的身邊。
原初的目光也被塗鴉吸引而去,牆上的塗鴉五短身材,凶神惡煞,他頭頂山羊角,滿嘴長獠牙,皮膚是青灰色的,裸露在外的皮膚長滿了凹凸不平的麟斑,一對外凸的眼睛直盯著床的位置,塗鴉色彩鮮豔,在橘色燈光的照耀
下顯得更加陰森恐怖,粉刷在牆上有招邪鎮邪氣鎮之功效。
不僅僅是許砳砳對這屋子裡的塗鴉畫望而卻步,刀劍村的居民也都對它避之不及,當許砳砳走進鎮邪VIP客房時,緊追其後的村民們終於離開,他也總算得以清淨。
許砳砳屈腿坐在窗台前,他那天就一直坐在窗台前發呆,當時的他也會想家,但更多的是想著成為一名真正的“人族先知”,GET「無傷無痛」的無敵BUFF,和初初一起在妖界裡苟活下</p去。
臨近日暮黃昏,室外的日光也變得柔和了許多,氣溫慢慢降下來。
有風,拂起許砳砳額前的碎發,卻吹不進他的內心,也吹不散他眉間緊鎖的沉鬱。
前後不過經曆了半個月,若是換算成現實世界裡的時間,也不過才十幾分鐘,可是一切都大變樣。
如今初初“不在”了,他也無法心安理得地留在妖界。
許砳砳的思緒被原初給打斷,由於兩人的左手和右手綁在了一起,許砳砳坐在窗台旁邊,原初便站在窗前,他引起許砳砳的注意之後,認真地問道:“你準備在這裡坐多久?我要以什麼姿勢陪你發呆?”
原本像是刻意挖苦的話,正兒八經地從原初的嘴裡說出來,不僅沒有半點兒挖苦的痕跡,反而有一點顛覆形象的滑稽感。
既然原初正兒八經地提問,許砳砳也就正兒八經地回答他:“我想想,呃,上一次在刀劍村時,‘初初’以幼崽形態跟在我身邊,我當時在這裡坐了一整晚,初初就趴在我的腿上陪著我呆了一整晚。對,它當時用爪子捧著我打磨的銀耳釘,在月光下擺弄了一晚上。”
許砳砳捏著自己耳垂上的那顆耳釘。
原初目光一垂,落在許砳砳耳垂上的銀質耳釘。原初看慣了萬耀殿裡的萬千藏品,相比之下,這枚耳釘打磨得很粗糙,材質也很廉價,可原初卻本能地覺得很好看。
耳釘好看,許砳砳那圓潤的耳垂也好看。
室內安靜半晌。
屋外夕陽西下,餘暉潑灑了一地,暖橘色的落日霞光落在許砳砳的手背上,勾勒出修長手指的骨感美,也將他的肌膚映襯得盈潤透亮。
倏然,隨意搭在腿上的修長指尖輕輕顫了一下,隨即抽開手,光影顫動間,像是驚擾了那抹落日餘暉。
許砳砳的身體跟著一顫,他轉過頭,隻見原初憑空將一旁的椅子挪到窗台前,他在椅子上坐下來,比許砳砳矮了半截,他前傾著上身,這個高度正好能讓他把側臉枕在許砳砳的大腿上。
許砳砳低下頭,眼神有點恍惚地看著枕在自己腿上的人,連右手不自然地懸在半空也沒有意識到。
但原初卻覺察到了。
原初連頭都沒有回,嗓音清冷迷瀠,說:“你可以摸摸我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