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1 / 2)

金枝寵後 藤鹿山 11231 字 4個月前

正是下晌,殿外烈陽西傾,掛在屋簷邊上,透過窗將趙玄的臉照的光影撲朔。

信紙摸著不是單張,趙玄方才起的惱怒散了些,絲絲點點歡愉在胸膛漫開。

她是個連經文都抄不下去的性子,卻寫了如此多的字,想必是有什麼事耽誤了,到時候她又該來哄自己了。

上次是送了隻狗兒,這回改送什麼?

他撕開上了蠟封的信,往外抽出時,一個玉扳指咕嚕嚕從信封裡滾落出來,

一連串清脆的聲響連續在木板上,最終認主人一般滾落至趙玄腳邊。

倒是沒摔壞,李近麟心驚膽顫的恨不得就此死過去,卻仍要撿起呈到陛下麵前。

趙玄對此置若罔聞,看也不看玉扳指一眼,看起來信件,翻到最後一張信紙,目光落在最後一段。

既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以求一彆,各還本道。

瞬時三伏夏日,殿內卻蔓起凜冽寒意。

周遭禁軍內侍都暗道不妙,送信來的鎧衛更是嚇破了膽,本以為是門好差事,搶著來送呢,如今隻恨不得給當初搶信的自己一個耳光。

不知寫的什麼,眾人卻見陛下反手撕毀了信紙,丟去了地上。

陛下立在原地自是巋然不動,而後輕笑了聲,再然後竟然露出一副倉惶悵然的模樣,盯著被他撕碎丟棄在地上的滿地碎紙看,彎腰想撿起來,卻又止住了。

眾人連忙跪下,止不住顫抖起來,陛下這是......

“真是可笑......”仿佛方才露出窘態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陛下如今冷眼旁觀那一堆廢紙,仿佛神佛一般無悲無喜。

活了這麼多年,今時今日才叫他體會了一回心慌意亂肝腸寸斷的滋味。

他不信這信中是真,可又怕這其中有一句是真,字字如同萃了毒,猶如利刃一般割在他身上。

原來這世上最毒的藥,不是□□,是情愛。

入口甜到發膩,卻能叫人上一刻在雲端,下一刻便跌入地獄。

他......

如今是被推入了地獄——

不,他不信。

如何能信?前日兩人才濃情蜜意,今日她竟然絕情至此?

“陛、陛下”李近麟不知信裡寫了什麼,隻想要退出殿外,好保一命。

趙玄居高臨下,眼皮都沒抬,神色肅穆,忽的拂袖而出,那瞬間仿佛棄了一身修行,重新披上了一層瘋魔外衣。

他要親自問她,要當麵聽她說。

聽她親口說。

看她還能不能將這封信上的一字一句朝著他說出口。

從紫陽觀往江都王府,快馬加鞭不過半個時辰。

百名禁衛守著,一群人嫻熟馬技,徑直策馬入內,江都王府沒了主人,隻剩一群奴役,何曾見過此等架勢?

皆跪在一處嚇的不知所以,連攔都不敢,以犯了什麼抄家滅族的事。

趙玄背立於正堂,一路策馬揚鞭,李近麟下馬後累的氣喘籲籲,偷偷瞧了眼陛下,陛下與他們一道,並未乘坐馬車,他們這群人累成這副狗樣,陛下倒是呼吸平穩,半點不見紊亂。

李近麟和藹的朝奴婢們笑:“彆怕,我們是來找成大姑娘的,去請成大姑娘出來。”

侍女們抖如糠篩,不敢再瞞,嚇道:“大、大姑娘不在府裡。”

“哦?!那去了何處?”

“奴婢們也不知......”

正在此時,有暗衛抖如糠篩,哆哆嗦嗦的過來,噗通一聲跪倒了地上,朝著皇帝的後背開始磕頭:“陛、陛下,臣等看......看過了,大姑娘確實不在府裡。”

趙玄早有猜測,聞言隻蹙著眉,不知想些什麼。

他一腳掀翻麵前跪著的暗衛,怒火滔天。

“吩咐你們盯著,將人盯丟了......都滾出來!”

***

一輛青篷馬車自皇城駛出,趕車的馬夫架勢熟練,駕著馬兒一路疾行,等出京遠了,入了幽州地界,才慢下來。

凡百姓遠離所居地百裡之外必須路引,一行人的路引自然是早就備好的。

阿四去城門處遞上路引,排隊等了會兒,輪到他們時,城垣下的兵官接過翻了一眼,眼神掃過簾子,問趕馬的馬夫:“裡邊是何人?”

趕車的侍衛名喚阿四,江都王取名隨意,身邊的侍衛都是按照入府的順序排名,阿大,阿二......以此類推。

阿四被派來護送姑娘,自然是親信,雖江都王也沒告訴他為何要他們遮遮掩掩出城,卻還是照辦。

他拱手道:“車內是我家姑娘並侍女,途經幽州。”

官兵揚揚下巴,道:“叫車裡的下來,檢查。”

阿四詫異,“有了路引還要檢查?”

那官兵十分傲氣,嫌棄他們沒見過世麵:“這可是幽州,旁邊就是皇城,哪能隨意放過?你們這是出城,要是入城,連車簾子上縫的線,腳底板上的泥巴,都要抽出來查。”

天子腳下,哪怕混進去一根針都是他們的失職,出城倒是簡單的多,隨意搜查一下,瞧瞧文書就成。

一雙玉手掀開車簾,兩名姑娘從青蓬馬車裡緩緩走來。

玉照被墜兒攙著,她頭戴寬簷幃帽,月白色輕紗繞著她的身子一圈,垂至腿間,下擺隻露一截未曾染色的黃白絹裙,與她以往的打扮多有不同,樸素的很。

如今掩了容貌,又是一身不出彩的誇大打扮,連曼妙身姿都遮的嚴嚴實實,倒是無人再多看她一眼。

就連那兵官也不甚留意,往車內搜查了一圈,按上了官印便放了她們進去。

幽州不比皇都,處處透著古樸氣息。

馬車停靠在一處簡樸的客棧旁。

車裡墜兒見車停了,連忙問:“阿四,到了嗎?”

“到客棧了,隻是這處客棧簡陋.......”

玉照曼聲道:“無事,簡陋便簡陋吧。”

出行在外,哪兒能錦衣玉食。

這天氣一日熱過一日,她身上出了薄汗,馬車裡狹小顛簸,又悶的慌。身上的衣服磨的難受,昨夜一路顛簸更是未曾入睡,如今哪怕是地上,她一躺上去準能立馬睡著。

墜兒去客棧前堂交了銀錢,另外多付了一串銅錢,吩咐送來幾桶熱水,姑娘要泡澡。

兩人便上了樓,玉照坐去了床上,渾身酸軟,一頭倒在了床上,哀哀睜眼望著床帷。

墜兒也一身酸痛,“彆說是姑娘您了,便是我也沒做過這麼長時間的馬車。”

京城渡口查得嚴,這路引名稱不對,怕是瞞不過去,是以江都王吩咐她們乘著馬車回去。

墜兒一直跟著玉照,倒是心中有數,上次那位在紫陽觀救了她家姑娘的道長,貌似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她家姑娘還招惹到人家了......

玉照有一副極容易招蚊蟲的身子,明明是與墜兒一同做馬車,墜兒毫無察覺的憨憨大睡,可偏偏玉照腿上手背,甚至胸口腿上都遭蚊蟲咬了,剛開始毫無所覺,如今起了疹子隻覺得又痛又癢。

正好門外停好馬的阿四回來,順手提了兩桶燒好的熱水上樓,隔著門喊墜兒提進房裡。

墜兒那廂倒好了水,才想起一事來,連忙追上阿四。

給了他一些碎銀子,對他道:“你抽空去尋個藥鋪,買些止癢的熏蚊蟲的藥膏,多買一些,路途遠,買少了指定不夠用。”

這回走的急,許多東西都沒備上。

阿四應了聲,立刻就下了樓打聽藥鋪的位置。

那藥鋪說起來他入城時還經過,是以不廢多少力氣就找到了。

“老板,被蚊蟲咬了,有止癢的藥膏賣嗎?”

那老板鋪子臨著街頭而立,鋪子小,東西擺的卻滿滿當當。

聽了忙應和道:“有的,有的,大人且等著,我去給你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