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2 / 2)

金枝寵後 藤鹿山 9959 字 4個月前

大齊禁廷百年延承的規矩都是夜黑時宮門落鎖,私扣宮門乃死罪,有正事也需等第二日宮門下匙。

皇帝回宮之時,宮門自然是沒有下匙的,普天之下估計也隻有皇帝能深更半夜開宮門了,這也沒人能說什麼,畢竟回自家的門。

太後晨起時問道這件事,“聽說皇帝醜時回的宮?”

“宮門閽人那邊是這般說的。”宮娥替太後一下一下輕柔的梳著發,恭謹回答。

太後也不知想些什麼:“他往年規規矩矩,隻有他訓斥旁人的份,這段時日卻......”

她與皇帝兩人的母子情分早沒了,兩人皆知如今不過是明麵上的互相“母慈子孝”。

她慈,那位才會孝。

肅清這些年犯的事她並非不知,隻是擔憂若是因為肅清的事去尋皇帝,惹了皇帝真翻起舊賬來,到時候肅清還得再脫一層皮,到時候便是世子都得不到好。

重華公主上次說起皇帝外邊有人的事,太後原先半點不信,她倒是不覺得皇帝身體有問題,隻覺得這位心性孤寡,更是薄情,最是不可能耽於情愛的。

可今日這事兒,她左思右想找不出合理解釋來,竟忍不住往那處去想,這一想就收不住。

宮中隻有些上了年紀的老宮妃,還都移居到了西宮偏僻處。太後尋常想要找人嘮嘮嗑也沒個人,隻能與女官們說說話,後來便成日裡宣召重華長公主和梁王妃,以及如今入京一直未走的安王妃進來陪她說話,順便帶著晚輩們進來,她瞧著眼前熱鬨心裡也能歡愉片刻。

自打上了年紀,她性子也轉變了許多。

依稀記得年輕時她最厭煩宮裡人來人往,那些個長輩晚輩,她通通都恨不得叫她們不要來說話,可那是她身為貴妃,身為皇後,她不能,更不敢。

這般耐著性子委曲求全便是幾十年。

可到了老了,卻又見不得宮室裡冷清。

太後方才用完早膳,重華長公主帶著女兒與安王妃一同入了太後宮裡給她請安。

重華長公主是太後獨女,心高氣傲,自然學不來哄人那一套,在自己母親麵前也沒幾分拘謹。

倒是那安王妃,嘴甜的很,更是自來熟,一會兒功夫就將太後哄的喜笑顏開。

本來安王就最得太後寵愛,如今自然更加照拂這位兒媳。

“梁王妃世子妃為何不來?”安王妃看了眼無人的座位,梁王她是知道的,這王妃和世子妃難不成也病了?真是奇怪。

太後倒沒太大好奇,倒是跟在重華長公主身邊的新安縣主笑起來:“不來便不來,世子妃還能說幾句巧話,舅母來了也是個悶葫蘆,一聲不吭。”

幾人都忍不住笑了,這話說的太恰當不過,倒不是梁王妃悶葫蘆,而是梁王妃格外害怕太後,在太後麵前連晚輩的孩子都不如。

重華長公主不罵新安縣主不敬長輩,反而揶揄她:“你是個膽大會說的,怎麼不敢跟你皇外祖母說說你那些小女兒心思?”

既然是小女兒心事,那自然是與男子相關的了,這位縣主早年許配過給公府,嫁的還是京城人人稱讚,相貌堂堂的寧國公嫡長孫。

可這位縣主眼光頗高,人人豔羨的郎君,偏偏她覺得他是個粗鄙醜陋,個子矮小的,兩人更是無甚感情。

直到前兩年丈夫病逝,新安縣主第二天便重新回了娘家住,連那些衣物都沒帶走,說是染了死人氣,她不敢要。

太後倚著憑幾,見此饒有興趣,“新安有瞧對眼的?為何不敢與哀家說?這可不像你的性子。”

新安縣主倒是罕見的生出小女兒姿態,有些扭捏,這段時間飽受相思之苦而消瘦一圈的臉上浮現殷紅之色,斟酌說道:“是看上了一人,隻不過......那人,身份地位都不差,還不曾婚配過,怕未必能看上我。”

天潢貴胄,自來都有一股子傲氣,新安縣主雖是宗室出女,可憑著太後與重華長公主這層依仗,便是二嫁三嫁也並非不能挑一清貴名門,世家子弟。

叫新安覺得身份地位不差的,不敢說出口......聯想到近日的事,太後心下頓時便有數了。

重華長公主又怎會不知自己女兒看中了誰?假模假樣的罵了一句女兒,“這丫頭慣是叫我操心,看不上這個看不上那個,都想把她送去做尼姑去了,轉頭竟看上了那位,這回都叫我犯了難,瞧她茶飯不思的樣子,女兒也心痛。”

還能如何?今日她帶新安入宮,便是有跟太後通氣的緣由。

二嫁之身看上了藩王,還是個獨身未娶的,便是咄咄逼人如重華長公主,她也覺得有幾分汗顏。

可,那又如何?

縱然是藩王,也是臣子,新安可是她最寵愛的孩子,天子外甥,比起那些未婚嫁的小娘子,又能差到哪兒去了?

幾人都沒明說,可在場人卻都知道了那人是誰,這可叫太後犯了難,躊躇起來。

重華長公主不禁假意唏噓起來:“你啊你!看上誰不好,偏偏非得看上那位江都王,叫你外祖母犯了難!”

若是旁人,直接下旨一道賜婚便是了,何須如此煩惱?

新安正是應為知道才這般愁眉不展,她有些難堪,卻忍不住出主意,道:“皇祖母幫我跟陛下提一提吧,江都王年近三十都未曾成婚,總得娶妻的,要是陛下給我說親......”

她這算盤打得好,陛下給她說親,還有不成的道理?

正說著,殿外內侍的聲音傳了來,“娘娘,陛下過來給您請安了。”

殿內的氣氛驟變,便是重華長公主都不由得做起了身子,那安王妃更是隻匆匆見過皇帝一麵,方才好能說會道,如今就顯得有幾分膽怯。

趙玄走進來,太後朝他笑道:“方才還跟你姐姐外甥女說起一件事來,要尋皇帝來幫幫你外甥女,皇帝便來了,可是巧了。”

趙玄受了旁人的禮,又給太後請了安,尋了處位置坐下,聞言看了眼對著他有些膽怯的新安縣主,隨意笑道:“哦?你有何事要找朕?”

重華長公主頗為心虛,為了女兒大膽起來:“是為了新安的婚事,她雖說是二嫁,但卻是陛下的親外甥,誰能配不上?”

趙玄似乎並不感興趣這些事,對著這群晚輩,有年歲跟他差不多一般大叫他叔祖的,還不如那些經文更叫他熟悉。

“陛下覺得江都王怎麼樣?這些年沒聽說過他有婚配,他年紀也大了,新安雖嫁過人,卻......”

卻什麼,重華長公主絞儘腦汁也想不出來了。

趙玄蹙起了眉頭,叫太後的話梗在嗓子眼。

他視線劃過眾人,幾乎是一口回絕:“這事到此為止,絕無可能。”

重華長公主與新安縣主頓時如墜冰窖,在裡邊浮浮沉沉許久,都上不了岸。

“朕前來是有一要事要與母後商議,”趙玄卻轉了話頭,神情肅穆,說完頓了頓,隻叫一屋子人的心跳都跟著停了停。

被一口回絕本是太後意料之中,因此也不生氣,隻問道:“何事?”

“中宮多年無主,朕思來想去,是時候立後了,其中一應事宜還需母後操持才是。”

太後到了這會兒反而是鎮定了,許是被驚訝過度,連麵上表情也忘了。

無事喊自己太後,有事喊自己母後,這便是她腸子裡爬出來的天子。

謙訓知禮,勤勤懇懇,誰離近了誰知道,鐵打的身子跟心肝,比那寒冰尚且還有冷上幾分,焐熱他根本不可能。

往年再是天香國色,叫他瞧一眼他都不願意,想往他後宮裡塞個人,是華太後從趙玄十八歲後就一門心思做的事。

不想十多年了,這事兒也沒成。後來她也看開了,左右兒子是個怪人,想著如此豈不正好?

叫這孽障斷子絕孫,讓她那幾個聽話的孫兒登上皇位,左右都是自己的血脈。

誰知如今,竟主動提起要了?

竟一開口就要立後了。

如今這話,縱然宮室的其他人支起耳朵想聽,卻也知不便在此就留。

重華長公主並安王妃新安縣主三人隻得起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