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皇後生不生啊?”……(1 / 2)

金枝寵後 藤鹿山 14302 字 4個月前

永遠忙的腳不沾地的江都王匆匆趕來了信安侯府上, 明日他才是主客,按照規矩今晚便住在信安侯府,明日天還沒亮便要開始忙碌, 如方能趕得及。

他一來便被帶往後院處,這兒也早與以往不同,倒是無拘男,親朋一塊兒圍在玉照院裡,拿著六扇座屏隔出內外來。

玉照靠著羅漢床, 懷裡捂著一個暖手爐, 手中還握盞熱乎乎的紅棗參茶。

身邊矮凳, 交椅上坐著一群貴, 貴婦陪著說話解悶。

這日便是連王明懿與王夫也應邀早早趕了過來。

天氣悄然冷冽起來, 今年許是老天曉天子大婚, 特意行了個巧兒, 隻前些日子下了場小雪, 如今這幾日卻是晴日當空,碧空萬裡。

臨安城中,處處雲蒸霞蔚,花團錦簇。

玉照坐在裡室, 隔著一扇不甚大的八曲座屏,圍著一群侯府的幾位叔伯兄弟, 彼說話倒是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成嵻幾個見穆從羲身上染了霜意, 從外邊來了, 連忙起身迎他過來。

“王爺來了,這邊請。”

穆從羲應了聲,卻不坐下,反而越過屏風後看去。

晉王妃帶老太妃同老夫給她仔細整明日要穿的朝服, 身邊都是一群同齡的郎,王明懿眼尖,老遠便見到江都王闊步走來,連忙去搖了搖思緒不飛去哪兒的玉照。

“寶兒,快彆呆了,看看誰來看你來了。”

隔著眾,穆從羲見到群中清素著一張臉,未施粉末仍出塵絕豔的外甥。

今日還是那個嬌氣愛哭的外甥,隔日就是天下國母了。便是一向粗枝大葉的他,也頗覺感觸,這日子也過得太快了。

一眨眼那個不足他腿長愛哭的三寸丁,能要成婚了。

老太妃聽聞兒子來了,從東廂房那處走出來,她還未說話便聽到那老晉王妃再打趣:“王爺外甥一晃眼都結婚了,倒是在王爺前頭。”

也許是上了年紀,老晉王妃染上了愛給保媒的習慣,走到哪兒看到清俊,便忍不住說上句,如今見著這個大齊名聲在外,數一數二的未婚大齡男子,便叫她忍不住說上了幾句。

老晉王妃覺得,若是給這位王爺保媒,保準那些個眼光挑剔的高門小娘子,沒有一個拒絕的。

穆從羲見是老常談的話題,頓時覺得好沒意思。

隻笑笑的不答話,見玉照眼圈有些發黑,叮囑她說:“今夜你可要早點睡,明早可容不得你賴床。”

外甥賴床的本事,穆從羲可是見識了十幾年,說睡個回籠覺,就能睡上一天。如今這天氣泛冷,最是好眠,這丫頭鑽進了被窩裡,還肯出來?

玉照婚期臨近,反而是越來越害羞起來,最聽不得旁說明日的事,哪怕是最親近的舅舅,也仍是覺得害羞,低頭轉著手裡的茶盞,細細的嗯了一聲。

眾見狀忍不住笑話起來:“王爺沒經過,恐怕不懂,今晚可不是躺在床上就能睡著的,那是百爪撓心,過來都道,成婚前一夜啊都是睜著眼睛到天明的。”

穆從羲這才想起方才出宮時見聖上眼下也是一片青黑,做什麼事都心不在焉的模樣,原以為是最近朝中事情和婚期一塊,忙的沒時間睡,原來如啊。

他想通了後倒是不反的婚事,寶兒總是要成婚的,雖想把寶兒留在自己身邊眼底下看著,可他這成日混跡軍營的,一年往府上統統住不到月時間,倒是時常私下回京與陛下密談,想來和京城的時間倒是也差不離。

趙含章,品不敢信,其他方便倒還是信得過的,有這位在,才真是叫寶兒無無天不用受一絲委屈,日後自己倒也能安心了。

穆從羲略叮囑了幾句便與男眷一同離去。

眼看天色漸暗,眷們也紛紛離開。

玉照這才偷偷摸摸的展開方才李近麟遞給她的信件,迫不及待的拆開,果不其然是滿滿的字,玉照眉眼帶笑,極其不舍得的挨字挨句看完。

而後心滿意足的將信紙重放回信封,去自己妝奩裡挑出了個盒子,原來不不覺,已經寫了整整一匣子的信件。

等兒老太妃支開旁,遞給了玉照一卷避火圖,這事兒本是母親該教的,到底是嫡親外祖母,隔著輩分教這事兒完全羞於啟齒。

好在幾個官早有準備,老太非妃來也匆匆給玉照丟下避火圖,叮囑了句仔細聽官教導,後便匆匆離開。

玉照盯著那圖害羞的手足無措,心中竟然出害怕恐懼來。

那圖畫的直白,男的黝黑醜陋,表情更是奇怪的齜牙咧嘴,叫她看了止不住的害怕,反胃。

幾個官言語含蓄,卻半點兒不含糊,瞧見她麵色蒼白,便她是害怕了。

連忙去寬慰起玉照來,說什麼都得遭這一遭,不然就不是。

還說什麼疼的話便忍著點,忍過就不疼了。

玉照如遭雷擊,強裝鎮定緩緩點了點頭,心裡覺得惡心極了。

如今她看了這圖什麼念頭都沒了,隻想跟道長一塊兒蓋著鋪蓋睡覺。

如這般,晚上果然是睡不好,翻來覆去想的全是那圖上所畫。

玉照一兒想東,一兒想西,後來終於迷迷糊糊有了點困意,她好像睡了長長的一覺。

感不到自己的身體,覺得身體淩空像是掛在天上一般,她奮睜眼卻看不見自己的身體,隻覺得周身天光大亮。

消瘦單薄的身子臥床褥之中,身體輕的如同一片白羽,床榻甚至凹陷不了絲毫。

才二十來歲的玉照走到了她命的儘頭,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氣若遊絲。

“我我大概就、就要死了”

陛下坐在床畔,離得她很近、很近,聞言一動未動,置若罔聞。

玉照的眼神從窗外移到身側男的臉上,他靠在床榻邊,雙手撐著頜,正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

陛下多大了?

比自己還要大十多歲

她艱難的舔舔唇瓣,自己一身灰敗,死氣沉沉的氣息,叫她不禁難過了起來。

陛下還是正值壯年,自己死了後,他還能活多少年呢?

他記得自己幾年?

就像自己喜歡顧升一般,最初以為喜歡一輩子的,即使這段愛情並不美妙還是叫她一輩子也走不出來,結果呢

有了的感情,還不是沒幾個月就將那段背叛欺辱,讓她痛徹心扉的感情忘的乾乾淨淨

陛下呢?

他也這般嗎?

他轉頭就再找到一個小娘子,一個年輕健康的小娘子,轉頭就忘了自己嗎?

縱然很不想要他忘了自己,玉照還是慢吞吞,極為艱難的說出那句違心話。

“我死後,你把我忘了吧,就當我沒來過這裡。”

陛下還是沒說話。

他總是這般靜默冷言,仿佛一塊捂不的冰川,便是連自己死他都沒有額外的表情。

他是個怪,聽說他是個惡魔,手裡不染了多少的鮮血,他沒有七情六欲,更不病,不難過。

就連自己要死了,他還是這幅樣子。

良久,久到玉照以為這是啞巴,不跟她說話時,聽見他說:“也許吧。”

也許把你忘了。

玉照聽了眉眼微變,隻覺得心一抽一抽的疼了起來,她很想氣,可是連氣都沒了氣。

她改變了主意,深深吸了口氣,想將已經虛弱難堪的胸肺多填充一點空氣,好叫她說話不要那般斷斷續續。

她眼睫顫動,輕抬起手來,忽然好像有了氣,連話都說的比往日更加清晰:“我忽然改變主意了,你可不準忘了我,我就去投胎轉世去了,你等我十幾年,我就來找你。要是叫我發現你有彆了”

陛下忽的狠狠握住了她的手,他瘦削的手如同一道鐵環一般,勒的她疼。

他凝視著玉照的眼睛,慢慢靠近,小心翼翼將她整個攬入懷中,雙臂一點點收緊,仿佛用了些她消失一般。

“那時候朕風燭殘年,垂垂老矣,你這隻看重容貌,見到朕,隻是滿心厭惡。”

玉照覺得所有情緒一並像她襲來,痛恨、惋惜、悲哀,為何老天爺不叫自己多活年呢?

哪怕是這般飽受病痛折磨,每日泰半時間是在睡覺,其餘時間也隻能躺在床上,隻要陪在他身邊,縱然什麼事都做不了

他在自己眼前批奏折,晚上躺在一張床上肩並著肩睡覺,玉照也是願意的。

她甚至難受的想要咳出血來。

“不的,你那麼好看,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哪怕是老了也好看的。你在原地站著等我就好,下回換我來追你,好不好?”玉照最哄他了,她還想哄他多活些年。

酸甜苦辣百種滋味,他還正直壯年,總不能全浪費在自己一身上。

玉照睜著眼睛望著皇帝,想將他的臉記到腦海裡,如若真能投胎轉世,一定要記得他的臉才好。

秋風吹進內殿,將外邊兒的秋意也吹拂了進來,玉照忽然覺得身體輕了起來,所有的酸楚、痛苦、艱辛都離她而去。

她好多年沒有這般舒服了,她像是重擁有了一具健康的容光煥發的身體。

皇帝跪在床榻旁,這兒卻瘋癲一般,抱著死去的屍體搖晃推搡了起來。

他嗓音沙啞的如同地獄爬上來的惡鬼,“睜開眼,再看看朕再看看朕!”

“彆走,彆走”

哪怕一眼也好啊。

殿內銀燭高晃,千餘隻香燭不停歇的燃燒,一群在她靈堂前念著往經,許多穿著衣的道士在她靈堂前擺陣齋醮。

她不死了幾日,陛下還摟著她,一個夢境時的那場淅淅瀝瀝溫熱的雨,原來是她的郎君在流淚啊。

原來陛下也哭啊。

十一月初八,石板上結了一層霜,處處泛起冷意。

卯時一刻,天沒放光,信安侯府卻是一片燈火通明,燭光高照。

排排紅燭足有臂粗,鋪滿信安侯府內外,滿府地衣全連夜換成了紅綢,鋪徹至府外神武大道。

玉照被侍帶去隔間早早備好的蘭湯中沐浴更衣。

八道香湯,九色澡豆,澡房中下更是徹夜未眠,溫著水,室內點燃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