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大結局(2 / 2)

金枝寵後 藤鹿山 12865 字 4個月前

趙玄如她一般神色,眼中氤氳著情緒,青鬆般濃密的睫羽,垂眸凝視著她,一動不動。

玉照眼角顫了顫,看看他又看看四周,看了看自己身下整潔舒適的被褥。她最愛的軟羅俏衣,袖口處繡著一圈淺色金桃紋,層層疊疊軟軟皺皺的貼合在身上,輕薄軟和的似是裹了一圈雲。

玉照動了動胳膊,十幾日的沉睡,使得她的聲音沙啞難聞。

說的話險些叫趙玄落下了淚。

“...我、我是做夢麼......”

趙玄日日不錯眼的看著她,看著床榻上睡顏恬靜、卻身體冰涼,用儘各種法子也不見暖和起來的她。

無窮無儘的恐慌、痛苦如同一把把匕首,不分晝夜的襲向他,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具鮮血淋漓的屍體。

為何她還不醒?

他不分晝夜的親筆抄寫著一篇篇平安經,他求來了五千八百張平安符,神思癲狂,理智全失,隻期盼能有一張有奇效。

如今見到她醒了,才是鬆了一口氣。

一口氣鬆下來,隻覺得身體各處都變化起來,從最初的渾渾噩噩虛無縹緲見到了她,聽到了她的聲音才算是落了地生了根。

終是無須再如浮萍漂浮不定了......

他止不住也不想繼續掩藏,朝著玉照暴露了自己最怯懦的一麵,伏下身子將自己的臉埋在她肩窩裡,雙手小心翼翼的環過她,將她環進懷裡。

一遍一遍反複在她肩頭重複,低聲呢喃的念著:“不是夢,不是夢,寶兒回家了......”

是啊,她的家,他們的家。

兩人緊緊貼著彼此,聽著對方的呼吸,感受著對方的溫度,明明以前日日夜夜都能體會的到的溫度,如今竟然有了恍如隔世之感,如此的來之不易,如此的小心翼翼,竟是都止不住的想要流下淚來。

趙玄摟住她纖細的身體,不禁失神起來,這般嬌弱小巧的姑娘,卻占據了他所有的心神,他的往後,他所有的眷念,他一切的一切,都係在這一人身上,再無其他。

再無其他了。

玉照本就是一個心思細膩之人,她才醒來,一時半會兒還在想著那個夢裡,一會兒為了夢裡的那個他心酸又悲愴,一會兒又高興見到了道長,是活生生的道長。

昏迷了多日,總是神魂不穩的,至今她仍傻傻的瞪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帶著濃重鼻音,以及前所未有的虛弱:“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以為自己一清醒過來,便要見到那片冰天雪地,要麵對恐怖瘋狂的顧升。

如今見到了她的郎君,該是有多高興。可高興之餘又有一處思緒被牽扯在那個時空,忘不掉那個夢境,那個白發蒼蒼的他......

她真是個貪心的人呐,見到了朝思暮想的郎君,又悲哀於那個他。

趙玄隻以為她想起了顧升挾走她的那段日子,努力壓製住心口源源不斷的痛苦,如同往日一般緩緩撫摸安慰著她薄薄的背脊,與她貼的那般的近,近的鼻梁都緊緊抵靠在玉照的額上。

他帶著沙啞的鼻音,叫玉照以為他也要如自己一般,要流出眼淚來了。

“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往後餘生,日日夜夜他們都要在一起。

玉照看了看他,止不住的擔憂起來,如顧升說的,皇後在親蠶禮當日被人擄走,便是回來名聲也沒了,她日後還如何服眾?

她雖然與顧升從未有過逾越之舉,可旁人相信嗎?

旁人相不相信都不重要,道長呢......他相信嗎?

她胸口發堵,有些艱難的動了動唇畔,想要解釋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這事兒仿佛她一主動開口解釋就變了味了,日後或許永遠都是她心頭的一根刺,她們來之不易的重逢都在這根刺的折磨下變了味。

趙玄如何不知玉照的所想,他雙手捧著她的臉,吻上了她溫軟的唇,清冷的薄唇卻帶給她細細密密的吻,將她慢慢的緊緊包裹在懷裡。熟悉的氣味堅硬的身軀環著玉照,慢慢的驅散了纏繞在她周身的嚴寒絕望,以及那些錯綜複雜令人絕望的情緒。

他至始至終沒有問她一句,更沒有安慰她一句,卻又好似一切都在不言中,等察覺玉照不在僵硬之時,才沙啞著聲音道:“朕知道,朕什麼都知道,知道寶兒有多勇敢,多堅強。寶兒從未騎過馬,卻騎著馬跑過了十三裡雪路。”

罪人自然已經招供了一切,他知道了他的姑娘在他不在身邊的日子裡,吃儘了苦楚。

身體抱恙,還食不果腹,她那般膽小的人,一路該有多絕望恐慌。

玉照“哇”的一聲,大聲哭了起來,她所有的委屈接連不斷的漫上了心頭,叫她記起了那段屈辱痛苦,折磨的日子。

那段她隻能啃難吃的大餅包子,風餐露宿的日子,她立刻覺得全身都泛起了疼痛,臉頰手背的凍傷都還沒有痊愈,如今還覺得又疼又癢。

還有那個恐怖瘋癲的顧升,一意孤行將她擄走的顧升。

她推開了抱著她的趙玄,悲哀地嗚咽了起來,她很想大聲的質問他,卻虛弱的隻能發出一點兒聲音。

她流著淚嗚嗚的哭,好半晌才控訴起來:“你為什麼才來,你知道我......”

道長知道她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嗎?

她那時都恨不得死了去,凍死在冰天雪地裡.......

趙玄手足無措的擦著玉照的眼淚,反複的說著一句話:“都是朕的錯。”

他的疏忽大意,他的自以為是,叫他的寶兒吃了如此大苦。

他如何不恨自己?若是寶兒有個三長兩短,趙玄深知自己才是罪魁禍首,是他的自大狂妄造成的這一切。

玉照發現了道長憔悴的模樣。

他瘦了好多好多,眼下一片青紫,眼眶通紅,眸中更是布滿血絲,看著駭人。

玉照從沒見過他這幅模樣,頓時難受了起來,控訴的話都忘了個乾淨。

隻好訥訥的將舌頭伸出來,察覺到還沒長好的傷口,哀淒的擠出兩滴眼淚朝他訴說著:“你看我的舌,當時我想要咬舌自儘來的,結果好疼好疼......”

趙玄鼻子發酸的厲害,一向沉穩的手掌顫抖的厲害,撫著她的臉頰,小心翼翼去看她舌上的傷。

想教她不該傷害自己,無論遇到什麼事總該努力活著,活著才有念想,無論天涯海角,自己總能找到她。

話出口卻變成了:“寶兒真是勇敢,以後可不許這般了。”

玉照將眼淚蹭到他手上,經過這一遭挫折,她覺得自己也懂事了很多,她不想繼續將時間浪費下去,日後才叫後悔的呢。

那些個叫人不開心的事,都該拋下了,凡事都不要遮掩的太過了,誰叫她的道長平日裡看著聰明偶爾也會傻呢,說不準就信了她那些口是心非的話。

玉照忽的拋去了悲哀,臉上染上了笑意,如初雪般的臉旁浮動著瀲灩輝光。

她軟軟的伸手,朝他索取方才被自己推開了的懷抱。

趙玄如今哪裡還會像往日人前那般,端著架子一副清冷肅穆模樣?

玉照才將將動作,他便將人小心翼翼抱了起來。

玉照被他抱在懷裡,側首窩在他肩頭,睫毛刻意的朝著他脖頸之上眨了眨,察覺到趙玄有些微妙故作沉穩的表情,她嘻嘻笑了起來,忽然就什麼煩惱都忘了。

她隻覺得這會兒渾身神清氣爽,半點不見昏迷許久的虛弱,滿是精氣神的指著窗前那吵鬨的鳥籠,說:“道長抱我過去,我要喂鳥兒,還有我的雪爪兒,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可有好好喂養它?可彆叫它瘦了......”

趙玄垂眸瞧著她人比花嬌的麵容,抱著她往窗前走去,一邊走一邊唏噓起來:“要管你的人,還要管你的那些玩物。”

玉照哦了聲,故意瞅著眼問他:“難道你不願意嗎?”

趙玄在窗前停了腳步,忍不住笑了,又不禁發愁道:“怎麼不願意?隻是怕好好管起又要惹人記恨。比方說,你那雪爪兒,以前的事兒就算了,日後可不許再偷偷叫它上床了。”

玉照心下一緊,知曉是他離宮時抱雪爪兒上床被他發現了,隻得皺著眉訕訕解釋道:“那是它才洗了澡的,叫人給它梳理了毛,乾乾淨淨香噴噴的,我才抱它上床來的,平日裡可不會這般哩。”

這話說的叫趙玄很難繃住臉,他佯裝無奈起來,眉宇間卻籠著比春風還要柔和的愛意。

“方才那些太醫在我睡覺時,嘀嘀咕咕地說的什麼呢?”玉照見趙玄不揪著她叫雪爪兒上床的那事了,又想起另一事來,她方才才醒,迷迷蒙蒙之中一切都聽得不真切。

趙玄聽罷,清冷的眉眼真真切切的泛起了暖意,燦若朝陽,睥睨間尊貴出塵的風姿傲骨,足以叫世間萬物都黯然失色。

原來還有男子笑起來也這般好看的,好看的叫玉照恍惚了眼。

他溫聲道:“他們說,你昏睡了這些時日,醒來脈象倒是強健了不少。”

玉照自幼便有頑疾,便是頑疾都去了,脈象也不如常人一般康健的。可這回竟是自她醒來,脈象和緩、流利,不浮不沉。

玉照聽的惘惘的,隻怕又是空歡喜一場,忙追問他:“那是不是意味著我日後再不用吃藥了?”

她那雙期盼,又帶著怯意的眸子,趙玄往她如雲的鬢發上吻了吻,帶著笑意地凝視著她,“這幾日乖乖聽話養好身子,日後再不用吃藥了。”

玉照實在是太開心了,開心到她一下子忘了所有的不愉快,湊過頭狠狠往趙玄唇上吻了上去,“我這幾日一定會乖乖聽話的!”

趙玄享受著窗外的陽光和愛人的吻,微眯起眼眸,笑意愈發的加重起來。

花窗外斜陽往地上投下兩人的身影,身影緊緊依偎在一起,融為一處。

都說這世間感情一事最虛假,可他卻覺得,世間什麼都是假的,都是過眼雲煙,隻他的寶兒最是真實不過。

她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喜怒哀樂全都不屑於隱藏的姑娘,小姑娘早早的就將自己托付給了他。

什麼都不管不顧的將一切都交給了他,他如何也不能辜負委屈了她。

他要護她一生平安喜樂,再也不能叫她受半點委屈。

他要活的長久些,要與她相伴一生,要叫小姑娘一生橫衝直撞,肆無忌憚下去。

將她交給誰他都不安心。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