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臥底的痛苦。
國家之前幾十年不知道往外派出多少臥底，除了一部分好運的，剩下的大部分不是被抓住殺死了。
就算有回來的，也有人會因為受不了自己手上沾上的罪孽，選擇自殺。
嶽樺的情況，並不罕見。
但他們並不會被國家拋棄，因為他們是功臣。
就像時海桃姐弟倆的父親，即使是在地府，也沒忘記自己身上的職責。
雲皆思考了一下，“我去看看。”
修仙的確是個快速而逆天的治愈方式，嶽樺如果激活不了靈根，那就隻能以現在的常規醫學手段來治療，但以現在的手段，要想徹底愈合嶽樺的傷，很難。
從道理上講，嶽樺能堅持這麼多年，他的心性也是堅韌的，他該有更好的一條路走。
郭詩安將雲皆帶到了山腳下修建的那幾座建築裡，這裡大多都按照X國傳統的古建築來修的，但內部還是更為方便的現代化設施。
每一座房子還帶一個小院子。
雲皆看到一個身材健壯的男人正坐在院子裡紮著竹篾，隨著動作，他挽起的袖口，健壯的胳膊鼓起一條條青筋。
但在這身體下，右腿空蕩蕩的褲管依舊惹人注目。
即使打了新生一號，但麵對這種整根腿骨都被完全斬斷的情況，已經比較逆天的新生一號修複的速度依然緩慢。
要想徹底快速的愈合，是更為神奇的修仙，或者等到醫學院將更強的新生藥劑研究出來才行。
竹篾是一種傳統手藝，郭詩安低聲說道：“嶽樺的爺爺以前就是製作這種竹篾的手藝人，他爺爺去的很早，所以嶽樺後來就變成了孤兒。”
他似乎在紮一個小背簍。
現在的各種先進科技已經讓這些傳統手藝變得用處不大，嶽樺紮個這樣的小背簍，像是給孩子背的。
“嶽樺。”
郭詩安出聲喊了嶽樺，嶽樺抬起頭來，見到郭詩安，嘴角揚起了一抹笑：“郭隊。”
“我帶雲小姐來看你了，你在編什麼？小背簍，給娜塔莎編的？”
嶽樺笑著點了點頭：“娜塔莎昨天吵著想要一個去運靈獸藥材。”
“那你就給她編？”郭詩安嘖嘖道：“你真寵她，秦隊長那邊說要將娜塔莎他們單獨列戶口，要不將娜塔莎的戶口信息列到你名下？”
嶽樺頓了一下，輕聲說道：“你們得先問問娜塔莎的意見。”說罷他看向雲皆，對雲皆有所耳聞，他拿了一根拐杖，有些費力的站起來，“讓雲小姐見笑了。”
雲皆深深的凝視著嶽樺，她的神識看出了嶽樺沒什麼靈根堵塞的大問題。
看來問題就是出在他的心理上。
雲皆自己也不是心理醫生，她沒指望自己說幾句話就安撫嶽樺，隻問道：“嶽先生是覺醒靈根的時候會受到影響？”
嶽樺沒想到雲皆上來就說修煉的事情，他想了一下，然後苦笑道：“也許是我天賦不好，沒辦法修煉吧。”
雲皆微頓。
嶽樺好像自己對於修仙已經失去了向往，再加上他心裡的原因，他更加沒辦法覺醒靈根。
雲皆想了一下：“要不，再試試？”
郭詩安趕忙道：“有雲小姐在，你一定會成功的。”
嶽樺看了一眼郭詩安，又看了一眼雲皆，隻能無奈同意。
嶽樺雖然失去一條腿，但盤腿打坐沒什麼問題，雲皆拿著靈石輸送往嶽樺身體裡，功法這東西，隻要進入他們腦子裡，就能自行領悟，但領悟和能不能完全明白是兩回事。
而嶽樺在開始突破的時候，前幾分鐘還好好的，後麵臉色就開始不對勁。
郭詩安隻看的出嶽樺臉色蒼白，而雲皆則是變了臉色。
這也太離譜了！
嶽樺是心魔太重！
他還沒有正式修煉呢，竟然因為那些事產生了心魔。
心魔這玩意兒，他不修煉還好，一旦真的進行修煉，不能自身消滅，隻會越來越嚴重，到後來成為阻礙修煉的大問題。
而隨著嶽樺被心魔叨擾，他的氣息就開始紊亂起來，強行要激活靈根的話，會受到重創，對他以後的修行之路同樣不利。
而那道心魔隻是頗見氣候，雲皆的神識都能聽到心魔上傳來的哀嚎。
那是一道道淒慘哀嚎的聲音。
他在戰亂地區的那些年，見證了太多慘絕人寰的事情，而且和彆人不同，他是其中的親曆者。
有些，他甚至是親自動手的。
他每時每刻，隻要閉上眼，都能聽到那些人的哀嚎。
他保護了娜塔莎，卻保護不了更多的人。
他有時候嘲諷自己，卻無能為力。
這是任務，是他的使命。
卻也是他曾經親手犯下的罪孽。
嶽樺受心魔影響，眼角開始淌下一滴眼淚來。
這讓郭詩安看著都有些心驚膽戰。
身後的混沌一直在看著這一切。
它似乎也能看到那個心魔，它看著嶽樺，小臉上都是嚴肅。
雲皆有些不忍心的將嶽樺從打坐狀態剝離出來，強行激活，這對他沒好處。
“算了。”雲皆深吸一口氣：“嶽先生說的對，有些事情沒法強求。”
嶽樺剛才又將以前的事情回想了一遍，這讓他非常痛苦，此刻臉色蒼白，流著汗對雲皆說了一句：“很抱歉雲小姐，讓你失望了。”
“不，你沒有讓我失望。”雲皆搖搖頭：“永遠不會有人對你失望，嶽先生，你是個英雄，好好活著。”
她說完這句話，朝著郭詩安輕輕搖了搖頭。
郭詩安有些失望。
她向嶽樺道彆離開，和雲皆離開時忍不住問道：“真的沒有辦法嗎？我們都很希望他成為修真者的。”
“嶽樺已經有了心魔，如果修煉，是步入另一個不歸路，心魔是沒辦法對付的，就算是我也不行。”雲皆的表情難得嚴肅：“現在隻有一個辦法，要麼徹底洗掉他的記憶，讓他回到七年前臥底的時刻，但肯定要征詢他自己的意見吧？要麼就徹底放棄，他是個英雄，我們不能眼看著他為了這個事情，一遍遍的回想曾經痛苦的過去。”
“洗掉記憶也有個弊端，假使有一天嶽樺修煉以後道行強大起來，他會衝破我留下的枷鎖，重新恢複記憶，到那個時候他接受不了，可能會有成魔的風險。怎麼選擇，我建議你們詢問他本人的意見。”
“如果不洗掉自己的記憶，他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徹底想通這些事情，平複心魔，但我覺得希望不大。”
嶽樺是個正常人，他的心理永遠會對那些死去的人帶著愧疚。
郭詩安聞言目瞪口呆。
不僅僅是她，這也是雲皆第一次碰見修真者有這麼嚴重心魔的。
之前找尋的那批修煉者，大多經過調查以後隻是個普通人，普通人代表著平庸但也沒有那麼大的心理創傷，心魔不容易滋生。
還有一批心懷極度惡意的擁有靈根的普通人，國家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告知他們。
這種人修煉了指不定也會壞事，還不如從一開始就直接杜絕，像黎玉傑那樣的小孩例子並不算太極端，國家才網開一麵，後麵出了事那也是因為個人膨脹出了偏差，這種自己偏要作死的屬於極少數，也不可能完全杜絕掉。
碧靈宗的風景著實不錯，要在這裡頤養天年也是個非常好的選擇，雲皆就已經看到了好幾個之前在電視上活躍的老專家，現在都已經退居幕後，在碧靈宗裡麵悠哉的走著，時不時還逗逗靈獸。
碧靈宗培養藥材的那一批藥田也被重新保護了起來，雖然根大多被咬壞了，但要找到方式和剩下的靈種並不是不能重新培育起來，禁毒疫苗就是由這個裡麵研究出來的，現在已經被醫學部的看成了命根子。
帶著混沌在碧靈宗轉了一圈之後，雲皆也覺得是時候該回去了。
她和混沌掉入神靈陣碑，時間上沒過去多久，但總要跟謝一硯他們說一聲她和混沌沒失蹤。
回到基地，雲皆看見窮奇正托著饕餮，兩隻獸一個獸型一個人形，坐在那舔著臉找食堂阿姨炸雞腿吃。
食堂阿姨仿佛炸的很痛苦，“你們都吃200個了我的祖宗啊，要不我出錢你們去外麵快餐店買吧！”
饕餮奶聲奶氣：“外麵，不好吃！”
阿姨氣的很：“之前你還撿地上的瓜子殼吃，現在都知道嫌棄彆人家難吃了！”
窮奇就流利多了：“外麵養的雞沒基地的雞養的好，小文還說外麵快餐店是速食垃圾，吃多了不健康。”
阿姨木著臉：“……”
混沌在這邊看著，聞言嗤笑一聲，朝向雲皆，指向窮奇和饕餮：“他們像不像傻蛋？”
笑意中，卻有一絲難掩的苦澀。
雲皆拍了拍混沌的腦袋，隻說了一句：“以後在學校裡，彆的同學送你東西，還是接受吧，他們隻是想跟你玩。”
混沌撇過頭：“誰想跟他們玩。”
雲皆隻笑了一聲，轉身走了。
窮奇發現了站在原地，看見混沌，興高采烈的招呼混沌：“混沌，來吃雞腿啊。”
混沌冷哼一聲：“不吃。”
轉身走了。
窮奇撓了撓頭：“不吃算了，不吃我多吃一點！阿姨，再炸50個！”
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