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根煙,不是林椿的煙,而是虞漁的煙。 意識到這點的時候,鄒全好像驀地突破了某種製約,意識到了一點生活、現實的真相。 可仍舊說不清,說不清。 隻是意識到了而已。 * 虞漁說的話一點也沒錯。 她沒說大話。 等換上林椿破破爛爛的衣服的時候,洛岐聞也被驚了一下。 她抬眼看過來的時候,裡頭藏著和她本人並不相符的怯弱。 破舊的帶著明顯水洗痕跡的衣衫穿在她身上,她如同蓋上了一層全然不屬於她自己的內容。 那個從山村裡跑出來的從小被男孩養大的林椿,仿佛浮現在了他麵前似的。 瘦骨嶙峋,充滿野性,也充滿韌勁,黑漆漆的眼裡,透出的便是對這個世界的不信任。 這時候便不再覺得她漂亮到令人動容了,至少人們第一眼看到的,不再是那生動的五官,而是彆的東西,是一種氣質。 這種氣質超越了容貌,當她出現的時候,便令人感到她就是那個與眾不同的主角,是平凡而充滿生命力的沉默“少年”。 就如同鄒全也無法回憶起第一次見到虞漁的情緒一樣,鄒全也驀然想不起她第一次試戲時挺有靈性卻並不恰當的演技了。 她此刻舉手投足都恰當起來。 “你頭發真的剪了?” 洛岐聞有些不可思議地問。 演員為了影片剪頭發並不算什麼大事,可虞漁那一頭烏黑的頭發長在她腦袋上,幾乎是她作為美人的標誌,對於虞漁這樣的女孩來說,頭發對她來說應該很重要才對。 虞漁:“沒有,做了個妝造,得先進鏡頭看看效果,合適?([(Xiao jia ren.)])的時候才能剪。” 但他從話裡透出來的意思,也是自己願意剪的。 “哦?” “那你願意剪啊。”洛岐聞問著,又覺得自己的話沒有營養,好像有點瞧不起人家演員素養的意思。 但虞漁很和氣的。 “是啊,我沒什麼的。” “頭發長短,無所謂啊。” 洛岐聞又忍不住想和她多聊幾句,就和先前的鄒全一樣。 “粉絲不會介意麼?” 聽到粉絲的時候,虞漁揚了揚唇。 “粉絲?粉絲這種東西……我又不是偶像,也不靠他們給我送資源,他們介意或者不介意,對我來說都無所謂,且我不算有粉絲吧,沒想過,也不太愛去看。” 她聲音裡透著對輿論的無所謂,倒是半點不像年輕演員。 可這通透得比他還通透。 “你這樣的想法很難得,作為演員,我見過很多人,雖然也稱不上偶像派,也多少會在乎彆人的眼光,就連我也不能免俗。” 虞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是這樣的,我隻不過比較自私。” “自私?哈哈哈哈哈。”洛岐聞難得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這種感覺倒是很久沒有過了,好像和某個人推心置腹聊了心底深處的話似的,有種暢快感。 “這種自私我也想一,倒是能省下很多的事。” 虞漁對這個觀點表示極度的讚同:“自私……嗯,確實能省下很多的事。” 自己舒心了,哪管無關緊要的人的死活呢? 她自重生以來,便一直秉持這這種觀點走到現在。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一會兒。 等工作人員來叫她們,他們才從起身出去了,出去的時候,虞漁朝鏡子裡頭看了一眼自己,隻覺得自己陌生又熟悉。 她有點想六子了。 * 按理來說,一個人最多能演好一種類型的人物。 因為劇情末尾有虞漁留長了頭發從大橋上一躍而下的場景,若是剪了短發,之後接頭發不自然,反而麻煩,所以鄒全的安排是先拍最後留了長發的戲,拍完後麵,再從頭開始拍前麵的戲。 隻是這樣一來,對演員會有些要求。 因為沒有前麵的劇情過渡,要忽然拍攝最後的結局,情感的濃度一旦上不來,便無法達到拍攝追求的效果。 洛岐聞見過虞漁短發時候的氣質,便也有些擔心她無法一次性集滿複雜的情緒和人物的氣質,以演好最後一幕。 很多工作人員也是這麼想的。 虞漁第一次的妝造的確掩蓋了她的容貌,更多令人感到的是複雜的氣質。 “新人演員,多ng幾次也很常見。” “聽說要打算剪短發啊,雖然倒著拍難度大,但這種犧牲精神演藝圈少有了。” “就是現在天氣冷,真的跳下去,我們拍攝是另說,她身體不一定受得住。” 工作人員就這次的拍攝聊了起來。 可等虞漁在車上化好妝,踏上架好攝像機位和威壓的橋梁的時候,所有人朝虞漁一看,便閉了嘴。 就仿佛鄒全那日見虞漁那樣。 但凡是看過劇本的,知道拍攝內容的,都覺得,林椿好像真的來了。 她微微地笑著,臉色有些蒼白。 嘴唇顏色單薄,漆黑的發絲垂墜在臉頰兩側,如同兩道黑直的匕首,風一吹,狂暴性地散開,風停了,便又合攏。 此時虞漁所扮演的林椿,是經曆過很多爾虞我詐和幫派頭枕,同曲明出生入死過很多次,成為了曲家二把手的林椿。 隻不過因為被曲明送給他的死對頭作為人質,以換取他的情人,所以她在他的死對頭那邊,被軟禁了好幾年年,然後被曲明的對頭發現了女子的身份,甚至還愛上了她,想要強硬地強迫她和他在一起,經曆過很多次的折磨,儘管沒有做到最後一步,但是林椿再也忍受不了這樣如同質子一樣的生活。 她自然是沒有愛過曲明的,可從再現實的角度來說,曲明也曾經是她生命中的英雄,把她從一個什麼也不同的山村裡走出來的盲,帶成了如今人人敬畏的二當家。乃至也讓她嘗到了權勢的滋味。 可儘管她對他沒有男女之情,也把他當成是她的親人一般。 可回過頭來,她這自以為充滿波瀾的一生,也不過是他隨意製造的一個意外而已。 她林椿生下來便是一個意外,後來活成了人樣,也隻不過是個意外。 此刻選擇跳下去,也並非對人生感到失望。 而隻是厭倦了這看似跌宕起伏,實則了無意義的一生罷了。 歸於沉默。 而曲明從遠處看著她朝他看了一眼,黑發橫飛。 兩人的對話是虞漁站在橋上,而曲明站在遠處進行的。 最後的這場戲,對女演員的要求很高,因為虞漁要站在 橋上,也要表達出那種走到一生儘頭的複雜的無奈和厭倦。 表演的環境艱難,表演要求的情緒也複雜。 且中間沒有任何過度。 因為是第一場便要演。 可等攝像頭開機的那一瞬,虞漁赤著腳走在鐵橋上,風一吹,林椿的確來了。 一種窒息的絕望朝著在場的所有人蔓延開來。 她的動作很隨意,也並沒有女氣。 安靜地走到大橋正中央,從口袋裡拿出一根煙來,然後靠著鐵橋,摸出一個塑料的打火機。 點火的動作很熟練,隻可惜風太大,她唇角叼著的那根煙一直沒有點燃。 為了將這根煙點燃,虞漁彎下腰,做成了一個很彆扭的弓形。 穿著薄薄的單衣,一彎下去,背後的蝴蝶穀便如同匕首一般朝外突,清瘦伶仃。 她的動作很隨意,好像此種動作她做過無數次,也並不因為自己是個女人而認為粗魯,她大抵已經忘卻了她的性彆,而鏡頭外的人則看得心驚,那動作粗魯中帶著一股沉靜,痞氣、暴躁而憂寂。 終於點燃了,可虞漁隻是將那根煙叼在唇角,然後將煙盒裡的煙,一根一根,慢條斯理地丟進了下頭的江裡。 等煙盒空了之後,她才曲起食指,將煙盒戳得皺皺巴巴。 每一個動作,都帶著混混的粗蠻,卻還帶著一股強烈的條理性。 乃至於每一個動作,都令鏡頭外的人看得目不轉睛。 他們見過真正的混混麼?沒有。 他們見過真正的掌管過權勢、黑而精的混混頭子麼?沒有。 再多的描述也隻是在書裡,他們再多也隻是隔著那一夜紙去讀林椿和曲明。 而如今,短短的一分幾十秒,虞漁便讓他們看到了一個真正的,從底層爬起來的,渾身習氣的混混。 明明是女人的長發,女人的臉,可那淡薄的唇色裡,透出的是某種雌雄莫辯的氣質來。 令人忘記她的漂亮,而從她渾身透出的所有感覺,去看她這個人。 將她當成了一個充滿張力、暴力卻極端壓抑著的人。 是林椿,真的是林椿。 她爬上天橋的動作很利落,可因為被禁足太久,多少有些僵硬。 可甩掉鞋子的那個動作,卻又體現出那種極端的痞氣來。 鏡頭湊近了點,她盯著下頭翻滾的江水,在橋的欄杆上走了幾步。 那充滿鏽跡的欄杆,顯得她□□的腳很蒼白。但她沒露出什麼孱弱的意味。 那幾步,走得充滿力氣,仿佛當年她在街上,後頭領著一群人,閒庭散步一般。 隻是此刻跟著她的隻有呼嘯的風聲和下頭滾滾的奔騰的江水。 又些清冷了,但真是這種清冷,使風在包裹住她清瘦的軀體的時候,令人鼻頭莫名酸了一下。 洛岐聞望著那橋上的女孩,心劇烈地抖動起來。 他的腳步有些遲疑。 這是洛岐聞第一次,還沒有入境,便被人帶得入了戲。 這是第一次。 她,好像真的就是林椿。 洛岐聞沒心思去觀察其他人的表情。 如果他留意的話,他會看到鄒全在微微顫抖。 “是林椿……是她……不,是虞漁。” 鄒全喃喃自語。 她走了兩步,便朝後看了看。 好像在看曾經總是跟在她身後的那些人一樣。 可什麼也沒有。 林椿身後沒有人,虞漁身後也沒有人。 六子現在過得怎麼樣?([(Xiao jia ren.)])來[笑*人]*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xiAojiaRen)?()呢?虞漁想。 她看的這一眼,不是什麼橋頭,而是那些璀璨的、意氣風發的年頭。 替林椿看,也替餘魚看。 廣告是本站能長期運行的根本,關閉廣告之前,請點一次廣告。 完整要請進入笑_#%人_小-説。 ,前需關閉廣告攔截及退出模式
最後一幕的震撼(10.24更新...)(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