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後海城的天亮得格外早。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整夜好夢的蘭玉便醒了。她醒後的第一件事,依然是去掐自己的手心,反複確定這並不隻是有雲韞的美夢。
疼意自手心蔓延開,蘭玉卻像察覺不到疼般,倏然露出了笑。她再次閉合雙眸,像想要將那個有雲韞的美夢記得更久一些,因為有關雲韞的一切她都很珍惜。
等窗外傳來悠遠的鳥啼聲,她才睜開眼眸,下床洗漱。
年前和二月末,蘭玉到綠漠山莊短住了一段時間,客臥裡掛著許多定製款旗袍,它們都源自沈之蔻默不作聲的關心。
指尖從綢緞般的麵料拂過,停頓在末尾的月牙白旗袍上。
將要拿出之際,蘭玉卻在轉念之間,又換了一件淡紫色的絲綢旗袍。
“我喜歡你穿紫色。”
“蘭玉蘭玉,你是一朵紫色的小蘭花。”
“我下次踮腳吻你的時候,你要穿紫色的旗袍哦。”
熟悉的聲音仿佛還近在昨日,可中指的素戒卻提醒著她,這一彆便是二十年。那對十九歲時一起去定製的素戒,最後也隻留在了她的指間。
不知想到什麼,溫雅如玉的女人撫過那枚素戒,唇角微彎,笑窩漸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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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山莊都很安靜,像蟄伏於山脈間的休眠獸類,路過小雪花的貓窩時,蘭玉聽到了小貓打呼嚕的聲音。
她的腳步滯停一拍。
“蘭玉,小貓為什麼會打呼嚕呀?”
“我睡覺的時候一定比小貓安分,一點呼嚕聲都沒有,對不對?”
猶記在心的回憶裡,她故意逗雲韞沒有回答,隻笑而不語地望著她。而那個愛穿碎花裙的俏皮小姑娘,很快就會臉頰粉撲撲地追上來問,她到底有沒有打呼嚕呢?
或許是昨晚闊彆數年的重逢,讓她格外觸景生情,她為紫色的旗袍失神、為打呼嚕的小貓停步、為遠處那道胡桃色的房門回望。
而這些都是雲韞殘留在她記憶中的痕跡,它們在她的回望中永不褪色,至今也無比鮮明。
睡得格外舒服的小雪花,徒然側翻滾動,毛茸茸的尾巴尖掃過錦鯉玩偶後,它又蜷縮成一團,以最喜歡的姿勢酣然入夢。
蘭玉笑眼微挑,放輕腳步離開。
從主廳穿拂而過,步入曲徑通幽的花園,迎麵綻放的百花爭奇鬥豔。早起的蘭玉無心賞花,一路前往餐廳的廚房,想為剛手術不久的雲韞,做一份養護嗓子的陳皮雪梨湯。
餐廳旁的玻璃植園內,擺放著一架水晶鋼琴,那是沈之蔻早年拍下的競品。
鋼琴曾是蘭玉最熟悉的樂器,像老友般陪伴了她很多年。可距離她上次彈奏樂曲,已是許多年前的事了,那時深陷絕望與痛苦中的蘭玉,不僅再也無法成為聞名世界的鋼琴家,更無法與她的摯愛相守相伴。
——她被沈文汐使絆子弄傷了手,失去了雲韞,失去了所有。
倉促一
眼後,蘭玉原想繼續往餐廳的方向走。可前方拐角處,卻驀地出現了一道身影,換下少數民族服飾,身著碎花長裙的荼卿,正盈盈地望著她。
蘭玉立即改了道,她快步走到荼卿身邊,露出溫婉且欣然的笑。
“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