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1 / 2)

二月初二,天氣乍暖,春風和煦,輕撲撲的飛絮如落雪微霜鋪了一地。

舒筠早早來到燕雀湖的湖心島,在這裡見到了久違的未婚夫。

“世子不是說要陪著陛下,怎麼得空來尋我?”

對麵的錦衣男子,仰身斜靠在圈椅裡,忍著某處不可言說的痛,麵容露出幾分病態白,薄薄的眼瞼掀起,定定瞧了舒筠片刻,慢慢露出一絲苦笑,

“那日你來瞧我,我不得空,今日先尋你,是想告訴你,我好著呢,你彆擔心...”

裴江成今日並不想來,可他不得不來,這幾日諸多狐朋狗友來府中尋他,被他以風寒病症給擋了回去,後來不知怎麼驚動了太上皇,太上皇遣宮人問詢,若再不露麵,便瞞不住了。

無論如何,不能讓旁人曉得,他傷了那一處。

他手中把玩著一串瑪瑙珠子,唇角掛著溫和的笑,甚至語氣還捎帶幾分哄的意味。

“你事事將我放在心上,我也不能辜負你一片好意不是?”

舒筠聽得這話,沒由來湧上一股惡心,隻垂下眸道,“你沒事便好....”

裴江成又將侍從準備的一盅羊乳推至她跟前,柔聲道,“你今日赴宴,必定起得早,也不知填飽肚子沒,我擔心你,特意給你捎了一盅羊乳來,快些趁熱喝了。”

他嗓音極為溫潤,醇和清亮,與那單薄寡然的麵相,形成鮮明對比。

一如既往情意綿綿,實在是看不出半點端倪。

舒筠眼底漫上一片潮氣,黑白分明的杏眼愣愣看著裴江成,這樣的他實在讓人難以想象,他背叛了她,他是如何一麵與堂姐苟且,一麵又對她情意綿綿的。

舒筠捧著羊乳小口喝著。

裴江成看著溫順的未婚妻,在她眉睫垂下那一瞬,無聲地歎了一氣。

未婚妻今日仿佛並未刻意裝扮,隻穿了一件半新不舊的薑黃褙子,一條鵝黃點綴桂花的襦裙,腰間束著碎花腰帶,往下係著一塊碧玉墜子。

細碎的金芒順著裙擺流淌,耀如明珠的烏眸要眨不眨,雪膚杏眼,桃腮丹唇,連著那一臉嬌嗔竟也現出幾分傾城之色來。

美則美矣,就是無趣了些。

不許他親,不許他碰。

這張臉若按在舒芝身上便是完美。

裴江成在舒筠瞧不見的地方,露出一臉遺憾。

待舒筠喝完,裴江成頃刻浮現一臉溫煦的笑,體貼地遞去一塊雪帕,隨後尋了個舒適的姿勢靠著,眉間的輕倦和肆意也隨之溢出,

“筠筠,我今日要伴駕,怕是不得空陪你,陛下這人規矩極重,你可千萬彆在園子裡亂跑,若出了事我也救不了你。”

舒筠捧著雪帕愣愣點頭,“我曉得...”

當今聖上文武雙全,雄才偉略,他趁著太上皇春秋正盛坐鎮中樞,禦駕親征,領著數萬雄兵將那蒙兀鐵騎趕去了漠北深處,重振了絲綢之路,聽聞整整三年,陛下巡視邊關,將邊防治得如同鐵桶,直到年前才回京。

舒筠雖未見過天顏,卻也耳聞這位年輕帝王殺伐果決,甚有氣魄,

“世子放心,我待會便去尋我的手帕交,在摘星樓待著,哪兒都不去。”

未免不參選的貴女無趣,皇城司特在摘星樓設歌舞奏樂,給姑娘們解悶。

裴江成滿意了,臨走時順手要揉舒筠的麵頰,被舒筠羞憤地躲開了,裴江成失望地搖了搖頭,緩步離開。

舒筠望著他瀟灑的背影露出幾分怔忡,她很想自欺欺人,權當那日的事是個誤會,可惜不成,將心中酸楚忍下,舒筠咬著牙吩咐芍藥,

“你悄悄跟上去,瞧一瞧世子是否與二姐會麵。”

舒筠昨日便把計劃告訴芍藥,芍藥作了一番準備,她去到屏風後將外衫褪下反過來穿上,喬裝打扮踵跡淮陽王世子而去。

今日皇家賞花宴,每府扈從皆有定數,一名貴女隻許捎帶一個丫鬟,舒筠身旁隻有芍藥,人手顯然不夠,她來到二樓尋到手帕交東延侯府的小小姐王幼君。

王幼君性子活潑,天真爛漫,自來與舒筠性情相投,熱情地招呼她坐在雅間,又見舒筠眉尖微蹙,便道,“何事悶悶不樂?”

舒筠並未明言,隻央求她道,“好姐姐,將你的人借我一用。”

王幼君二話不說,招來心腹丫鬟,舒筠又囑咐丫鬟去接應芍藥,舒筠心事重重陪著王幼君聽曲,王幼君卻與她說道今日的賞花宴。

“筠筠,咱們今日可是趕上一場好戲...”

舒筠有口無心問道,“什麼好戲?”

王幼君興致勃勃道,“今日名為賞花宴,實則是選妃宴,皇帝舅舅前段時日才回京,至今後宮空無一人,可愁壞了外祖父與朝臣,京中盯著皇後之位的不在少數,呐,我數給你聽...”

她掰起手指,“這頭一位便是左相孫女李瑛,李瑛被譽為貴女之首,能與她打擂台的也就隻大長公主的女兒,怡寧郡主謝紜,謝紜父兄雖比不上李家權重,可謝紜與皇帝舅舅是表兄妹,可謂近水樓台先得月.....”

舒筠配合著她頷首,卻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大約坐了一個上午,不見芍藥那頭的動靜,中途隻王幼君的丫鬟回來一趟,告訴她淮陽王世子上午皆在清和殿伴駕,舒筠抿了一口茶,懸著的心稍稍放下。

至下午未時初,丫鬟去而複返,一雙眼瞪如銅鈴,撲通一聲跪在舒筠和王幼君跟前,支支吾吾道,“舒姑娘,芍藥讓奴婢回稟,說是世子爺與舒二姑娘在清和殿西側的抱廈私會....”

這話一出,王幼君當先唬了一跳,她吃驚地看著舒筠,卻見舒筠毫無震驚之色,隻是渾身力氣被抽乾,神色怔怔跌在羅漢床上。

王幼君氣得拍案而起,將舒筠攙住,“走,咱們去捉奸,給你討回個公道。”

舒筠僵了半晌,恢複鎮定,“不必,此事難堪,彆汙了你的眼,我去去就來。”

她捏著手心的玉佩由丫鬟領著,快步往抱廈去。

或許是這樁事壓在心底太久,如今塵埃落定,舒筠反而比想象中要平靜,沒必要為了薄情郎動怒,更不必為他介懷,不值得。

隻是待到了抱廈,從茶水間的門縫裡瞧見裡麵那對你儂我儂的男女時,她的怒火蹭蹭從眉尖迸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