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春爬起身,轉過頭一看,就見一匹白似雪的駿馬奔來。
馬上坐著一個白色布衣少年,手上還握著一張弓,馬鞍上掛著一個箭袋。
因為他是背陽而來的,盼春不由得用手遮了遮眼睛,等她放下手時,那少年已經下馬走了過來了。
“居然是妖物!”他聲音低啞,像是正處於變聲期。
盼春才朝他看去,就算見多識廣,看到少年的模樣時也不由得愣了愣。她覺得他似曾相識,如前世見過一樣,可是她搜刮腦袋,也實在想不起這模樣的少年。
他的眉毛如一雙長劍在額下斜掃入鬢,眉毛濃黑、根根分明,順著眉形走勢長,精致卻不失男子的氣勢。這讓盼春覺得賈璉那雙猶如筆描的眉毛也不是少年人中長得最好的。
他又長又大的鳳眸清澈得像是天池的水,睫毛濃長,這樣一雙眼睛——清冷、沉靜又雍容,讓人不禁被他奪了氣勢。
見到如此不凡的少年,盼春忍不住想要望氣,以判斷這人的身份和前程,可是他頭頂周身五色陳雜、混沌一片。
這比之盼春相看賈家人卻都被掩蓋天機看不到更複雜。莫不是這人方才於她有救命因果,天數又對她掩蓋了?
若不是掩蓋天機,還有一種可能,他方才那三箭帶著法力,他同是修道之人,修為還在她現在之上。
她也是可憐,曾經削去昆侖十二金仙頂上三花的女仙,現在的肉身隻有練氣期,身上彆說一件法寶,連把普通的鐵劍都沒有。
任她懂無數高深法術,可是憑不到九歲的凡人肉身的功力根本使不出來,而且凡人的肉身太脆弱了。這以至於讓她欠下這人救命之恩。
盼春雙眼撤去了望氣的法力,落落大方朝他揖手:“多謝少俠相助!”
軒轅起元神修煉近兩千年,見過不少的鬼,可是他還是頭一回見到妖怪。
“你是何人?也是妖精?”軒轅起見她這樣的年紀,剛剛差點喪生在黑蛇妖手下,現在這麼淡定,實在不像凡人。
盼春扯了扯嘴角,想到他怎麼說也救了她,不跟他計較。
“我是人。這蛇妖想要吃我,我隻好跟她鬥一鬥了。”
“你?”軒轅起上下打量她一眼,隻覺她莫約十歲(其實她八歲多)身量,一身素色錦鍛衣裙,顯然是官宦人家的女兒。
她梳著雙丫髻,發髻上還綴著素色珠花,那對珠花上嵌著兩棵龍眼大小的珠子,軒轅起不由得吃了一驚。
原來去年年關時南海外邦進貢了三十六顆這樣的絕品大南珠,皇帝格外寵愛他就賜了他十二顆。
他一個男人不愛戴鑲著珠子的冠,也不像彆的男子一樣玩手串之類的東西,所以把珠子送給了母妃。
除了他母妃那有的十二顆珠子之外,宮中繼皇後那有六顆,甄貴妃有六顆,餘下的十二顆珠子還在皇帝那裡。
繼皇後隻生了十二皇叔,他應該沒有那麼大的女兒。這位難道是甄貴妃所出的五叔忠信王爺府裡的小郡主,是他的堂妹?
皇帝的兒子多,孫子孫女就更多了,所以許多堂妹他都沒有見過,特彆是五叔還是父王的政敵。
忠信親王軒轅池雖然和他父王不和,但他還不至於要為難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
“你……你叫什麼名字?”五叔家的堂妹還有這個膽色?
軒轅起感覺她神氣內斂,實在有些門道。難不成她和自己這樣的情況?
盼春沉默了一會兒,她這個年紀敢鬥蛇妖,確實會惹人嫌疑。
軒轅起見她不語,隻道她認不出自己是她堂哥,她以為他是外男,所以不肯相告。這個時代有禮教這種東西,與他當初的征伐不斷、充滿野性的時代不一樣。
“要是不便,當我沒問過。不管你為什麼一個人跑這裡來,快點回去吧。”
卻聽她道:“閣下救了我一命,沒有什麼不便的,我叫賈盼春,我欠你一條命,這因果我會還的。”
盼春心道:就算惹人嫌疑,左不過因他的緣故引些人來找我麻煩,這也正是了結了他今日救我的因果。
修煉之人除了宅家修煉之外,不僅要注意天數幾乎不可違逆,再借助功德功業來渡劫飛升的敏銳,還得及時了結欠下的因果。
“賈?”軒轅起才忽然想到了一個人,說:“你跟那個……‘賈不假白玉為堂金為馬’的賈家是什麼關係?”
盼春倒不意外,他們賈府在京都也是有些名聲的。
“我爹是賈家西府的‘一等將軍’,不過‘賈不假白玉為堂金為馬’絕對是謠言!賈家有個鬼的錢!我們大房的院子蓋在馬棚旁邊,連我屋裡也常常飄來馬糞味,可是沒有錢蓋新房呀。人家大家閨秀是詩書熏陶長大的,我是馬糞熏陶長大的,我容易嗎?”
盼春作為一個宅鬥戰無渣,原就不管什麼家族體麵,如果見到彆的朋友這麼說賈家,她照樣說沒錢。
她覺得這是連冷子興都到處傳的事實,賈家的結果也不是她遇人就打腫臉,充胖子可以改變的,這實話沒什麼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