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不知怎麼應對, 隻覺手腳無措，史鼏謝道：“多謝王爺、王妃，史某感激不儘。”
丹霞謙和地說：“王妃自來和娘家姐妹親近, 史大人也不必外道。”
湘雲拉著丹霞的手，說：“那我明兒才能見到二姐姐嗎？”
丹霞笑道：“大姑娘想見王妃，何時都成。隻王妃怕弄些場麵的席, 反而打擾了你和史大人父女團聚。”
“那我明兒早上再見她吧。”
“明兒早上不成, 王爺、王妃要進宮給太上皇、太後、皇後娘娘請安呢。”
“好吧。”
丹霞又幾個婆子提來些衣物，給史鼏的是府中繡娘原做給軒轅起的便服，給湘雲的原是王府繡娘給賈瓊做的襖子、褙子、裙子。
軒轅起身材頎長，史鼏身材魁梧也能穿進他的袍子。賈瓊雖然比湘雲大三四歲，但賈瓊並不胖，她的襖裙給湘雲穿得有些長了，但把裙子穿高些就成了。
高氏是二十七八歲的西北女子, 身形可比十三四歲的賈瓊壯實得多。她勉強擠著穿賈瓊的便服, 那模樣給人看了隻怕要笑話，丹霞隻能找來府中供職的繡娘的衣服暫給高氏。
史小虎則穿軒轅起小時候穿過的幾件舊衣。
丹霞說：“委實不好意思, 王府隻有兩個主子，今兒隻能這樣安排。”
湘雲見高氏靦腆, 便笑道：“這已經很細致了, 有勞丹霞姐姐和諸位姐姐。我明日去看二姐姐，再當麵跟她道道謝。”
一個太監來問晚飯擺在哪裡，丹霞見史鼏不做決定, 便說：“不如擺在這院子的堂上如何？”
丹霞幫著張羅了好一會兒, 這才離開院子，隻留下一些小丫鬟在院中侍候。
晚飯之後，王府的丫鬟捧來茶果, 他們仍可坐著說說話。
史鼏跟湘雲解釋他當年被認為戰死的原因，後來他被高氏所救，醒來後就不記得自己的身份了。他這一回苦戰重傷昏迷後醒來才想起一切。
湘雲問道：“爹爹當時一定很害怕，也很痛吧。”
史鼏歎道：“我十二歲跟著姑父出征，一直到三十一歲，我也不懂彆的事。習慣後就沒有那麼害怕了。”
湘雲道：“二姐姐武功好，我二姐姐教爹爹輕功，以後爹爹再遇危險就施展輕功逃跑……”
史小虎卻說：“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逃跑？多沒有麵子。”
湘雲笑道：“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好漢不吃眼前虧。”
史鼏不由得莞爾，忽又問湘雲這些年讀了什麼書。
湘雲看出高氏顯然沒有讀過書，心中難免得意，便誠實地說：“我學得可多啦。從前在家跟二嬸啟蒙，念過女四書。三嬸常會接我去忠靖侯府住，在三嬸那念的書又不一樣了，讀了《詩》，學了詩詞格律。二姐姐要我去寧府女學念書，課程更多，不但要讀《四書五經》、算術，還要學琴、棋、書、畫。按照二姐姐的意思，等我們長大一點，還得跟她學點功夫。三姐姐從小就跟她學過些拳腳，林姐姐已經開始學劍法了，明年該我學了。”
史鼏感到欣慰：“謝天謝地，老天爺保佑，你沒有因為爹爹誤了教養。這年些過得苦不苦？”
湘雲沉默了許久，說：“我也不知道。”
“老太太待你如何？”
湘雲點頭：“老太太是待我好的，也疼愛林姐姐。老太太前些年因為偏愛二表叔，不喜歡二姐姐，可是姐妹們都喜歡二姐姐呀。二姐姐也是不得已，小時候常年在玄真觀要修道練武，不能晨昏定省。現在一切都好了，老太太也常惦記二姐姐，二姐姐也會孝順她……”
史鼏才知湘雲誤會她的意思了，無奈地說：“我是問史家的老太太……”
太監丫鬟也沒有在這時伺候，湘雲心直口快，說：“我知道那位老太太不是我的親祖母，老太太規矩大。在二叔家時，二嬸待我好，有什麼東西也先緊著我才考慮到妹妹，老太太對此略有微詞，就更寵愛妹妹。”
史鼏點了點頭，說：“你二嬸到底還有些良心，她知道再待你不好，怎麼也說不過去了。”
單從那老太太和史鼐為了奪爵阻止史家宗族過繼兒子給“戰死”的他延續香火，這一樁惡是推卸掩飾不了的。
不過也虧得他們有這野心，這時他回來了，他有自己的親生兒子，就不用麵對過繼兒子和親子怎麼抉擇的問題了。
……
軒轅起在連通著臥房的浴室洗完了頭和澡，披著長發回到臥房，就見一身寢袍的小妻子正整著一匣子玉石、西域香料皮貨。
軒轅起笑道：“這是怎麼了？”
“明兒進宮去，總得給太上皇、太後、父皇、皇後備些土儀。唉，長輩太多，我感覺有些拿不出手。”
軒轅起在凳子上坐下，說：“這還不夠，那得怎樣？”
賈瓊抿了抿嘴，說：“你不知道，父皇給我的賞賜重，母後又待我極好。人人都以為咱們在外頭打仗發了財，這時獻的禮太薄了，不好。”
軒轅起道：“白白不是從天山采了兩株天山雪蓮嗎？”
兩株雪蓮用大花盆栽著，花盆中放了千年寒玉靈石和在所在地收集的特殊土壤，若精心培育照料，也許能養活一兩年。若是明年能見到開花，那就更完美了。
“那是給太上皇和速兒的。太上皇最年長，這稀奇的東西自然少不了他，我又承諾了速兒。”
軒轅起感歎道：“我原以為你不會在人情往來上花時間，沒有想到我還娶了一名賢妻呀。”
賈瓊看起來頑劣不羈，實際上很看重親人。因為現代時父母情淡薄，待到有人真心疼愛她時，她都會珍惜。
軒轅起笑道：“你這吃人嘴短的樣子，你對我怎麼就不會想著還禮給我了？”
“我都嫁給你了，你還想怎樣？”
軒轅起淺淺一笑，忽看到物架上橫放著一個十分熟悉的盒子，走了過去，不禁咦了一聲。
“這不是父皇的琴盒嗎？”
賈瓊點頭：“是父皇賞我的‘九霄環佩’。”
“他把‘九霄環佩’賞你？為何？”軒轅起打開情盒，果然盒中放著一把古琴，正是‘九霄環佩’。
賈瓊嘿嘿一笑：“估計是……他想收買我。”
“收買你，乾什麼？”
“讓我多給太上皇講道，太上皇無意權勢，父皇才沒有肘製呀。”
軒轅起沉吟半晌，才說：“皇爺爺去年就不怎麼過問朝政，今年禪位時，父皇要延用崇德年號，餘下臣子可不敢說要馬上更改年好。皇爺爺自己說不用麻煩了，就乾乾脆脆拿出他擬的幾個新年號讓父皇挑選。皇爺爺斷沒有把持朝政不放的意思。”
“啊？”賈瓊想了想，眨著眼睛，“難道父皇敬佩我的才華和人品？我的才華和人品確實是卓爾於眾人。可有什麼辦法呢？”
軒轅起懷疑地看著她，妻子容貌清豔絕倫，冰與火的融合的氣質，既頑劣痞氣又清冷高華。她的姿態總是生機勃勃，與當下暮氣沉沉的時代氣息大相徑庭。
軒轅起許久不說話，等到賈瓊收好禮品時，他忽然說：“父皇賞賜確實珍貴了，改日我尋件古董給他，替你回了這禮。明日咱們就簡便一點，你往後不必操心這事了。”
“一件古董就算回禮？那可不夠，父皇賞了我好多寶貝呢！”賈瓊屁顛顛打開了櫃子搬出一個匣子，打開一看居然是一匣子各種樣式的金鐲子、金釧。
“我這一櫃子東西都是父皇賞的。”
賈瓊將諸多匣子取出來，辛苦又幸福地數著女人無法抗拒的精致宮廷製造的珠寶。
軒轅起見她正拿著一支步搖欣賞著，他俊臉沉了下來，說：“我給你的首飾不夠戴？為何收父皇的東西？”
賈瓊奇道：“父皇賞賜還要拒絕嗎？”
軒轅起冷冷道：“你要這麼多東西乾什麼？你平日練武、修道、穿男裝的時間多，你用得著嗎？”
賈瓊站起身，插著腰道：“我用不著，我收著不行嗎？”
“你收著乾什麼？你一個修道之人，凡心就這麼重？”
“你丫的是有病嗎？從前你怎麼不說我凡心重呢？我嫁你之前就愛錢，你還哄我說將來賺了錢都給我，現在我嫁進來了仍然愛錢，就成了貪錢凡心重了。”
軒轅起深吸一口氣，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咱們就算去剿匪也能賺到些財寶，朝廷有賞都明光正道，咱們不需要父皇另外賞這些。”
“父皇何時賞又不是我說了算的。難道受了賞賜還得苦著臉、板著臉？你跟我發什麼脾氣？”
軒轅起歎道：“好，我不發脾氣。你這些東西搬庫房去，反正你的嫁妝首飾比這還多，原也儘夠用了。至於那把琴就還給父皇，你又不擅琴，父皇才擅琴。”
“琴、棋、書、畫是道士最基本的技能。” 她的琴藝比不上紫微大帝，可也不低吧。
“咱們庫裡有琴，你嫁妝裡也有，何必要了父皇的心愛之物？”
賈瓊仍有些不悅，徑自上床去躺下：“你搞定的話就隨便你，我懶得管。”
軒轅起無奈，也爬上床去，越過她的身子爬到裡麵。這個時代的裝就是一麵不通的，而她喜歡睡外麵。軒轅起其實也喜歡睡外麵，但若跟她一起睡，裡外都無所謂。
軒轅起見她背著他，搖了搖她的肩膀：“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金銀財寶終是無用之物，積累再多也帶不走。”
“不想跟你說話。”
“……”軒轅起又挨近了一些，偏去樓她的腰，“英華，我知道你萬事隨性而為，並不執著於錢財。”
“彆一副很了解我的樣子。”
“好，好。但我得告訴你，這世上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你那麼重要。我也不是一個凡人能欺負得了的人。”
賈瓊翻過身：“你丫的是想納妾嗎？”
“這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