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王府宴客(2 / 2)

李顧氏忙說:“本是來拜見王妃,可來了一場又吃又拿,實在讓人無地自容。”

“果脯不是什麼新鮮的玩意兒,舅母這樣說,倒讓人家笑話了。本就有許多,送了些去宮裡,可隻我和王爺兩人原也吃不完,明年又有新的了。”

忽見前方菊花擺滿園,花圃中還擺著十幾張桌子,桌上備了文房四寶。

軒轅起才笑道:“內人出了主意,借此機會請表兄和姐妹們結個詩社。妙雲真人和兩位舅舅都是讀書人,就請你們三人做個評判。去年時她買了一個印書局,正好給印成書冊。好的詩就排前頭,意境稍遜的排在後頭。”

賈家小姐妹們和史湘雲都紛紛覺得有趣,李家三位姐妹也是自小學習詩文的,雀躍欲試。

李思說:“家裡的小子們若有詩詞傳出去倒無妨,就不知閨閣女子方不方便。”

賈瓊笑道:“前人亦是偶遇機緣,留下千古之佳談。若古人都如舅舅不懇令表姐們的筆墨外露分毫,我後人哪知道蔡文姬、李清照?如今表姐們和妹妹們待字閨中,起個彆號也就不妨礙將來婚配了。”

李鈺笑道:“倒是王妃豪氣勝過男兒!我便舍命陪君子了。”

賈璉卻忙說:“我就不來獻醜了……”

賈瓊笑道:“哥哥是必須來的。”

賈璉苦笑:“你都出嫁了,還不放過我?”

賈瓊走了過去,拉了他在一旁耳語道:“哥哥得來墊底,幾個妹妹還年少,哪能比得過三位進士及第的表哥,落在最後頭難免傷心。你在下麵好歹托一托妹妹們。”

賈璉求道:“我實在寫不出呢?”

“若真不成,讓妹妹們幫你湊全了便是。”

賈璉隻好答應了,他是一個大商人,不求文壇盛名,反而他的打油詩還能和狀元詩同冊成書,那是一種光榮。

李家的舅舅也同意了,李家三姐妹忙向父親、兄長討要一個雅號。賈瑤、賈玥、湘雲各找各爹去出主意。

賈琰無爹在場就來問賈瑤,正好軒轅起站在賈瓊身邊,聽說賈琰要求賈瓊起號,不由得大笑。

“四姑娘問你姐姐討號?她能起什麼號呢?‘白白’是她起的名兒,我的馬兒叫‘小白’,她的紅馬就叫‘小紅’。”

賈琰的俏臉僵了僵,又因為好笑憋得臉通紅。

賈瓊嗬嗬一笑:“四妹妹長得花兒一樣,叫‘小花’?”

賈琰連忙搖頭,轉而去問賈母了。賈母見如此盛會,從前自己最疼愛的寶玉不在,委實不太好受,便讓她以自己居所物事起一個。

因為賈琰在賈政家裡的書房前有兩棵楓樹,就叫了‘紅葉君’。

眾女兒很快各得雅號,連邢岫煙也得了“出雲山客”的號。

李家三子文壇往來本就有號,更是早早打腹稿了。

所有小輩便以一柱香為限賦菊花詩一首。

李家人原就清貴傳家,李家三女又自小讀詩書,年紀比賈家女兒、史湘雲大,更有勝算。可是他們一看才十歲出頭的女孩子們寫的詩,不由得暗歎好生靈秀。

評比詩文高下,估計要考慮到主人家的身份,就讓“靖安居士”、“赤雲子”並列了,然後才是李家三子。

姐妹們也都不俗,各得排位。

賈琰年紀小,又無父兄為依,排名靠後,不過大家也知她其實很有才華了,並且一手好字在賈家女兒中拔得頭籌。

賈瓊行書不好,寫了篆體糊弄人,倒也驚豔了眾賓客。場上無一人的篆書能盛過她,當世也罕有對手。

賈瓊讓丫鬟好生收著詩稿,心裡頭十分得意。姐妹們的詩和狀元、進士的書一起成冊出版,這也能掃一掃本朝的暮氣沉沉。

唐、宋都有才女文學大家傳世,前朝都還有柳如是等人呢,隻有本朝沒有什麼大名氣的才女。因為整個社會風氣都是如死水一樣了,對女子的禁錮到變態的地步。

申時末刻,賓客們都散了。

李思遷為禮部左侍郎,平級調任,屬於京官了。侍郎在京不算高官,沒有官邸,他們置了一所五進宅院。李鋒、李銳兩房兒子也一起住著,顯得擁擠。

神京寸土寸金,要置辦一處像樣的府邸還真不容易。有些中了進士在翰林院做庶吉士的寒門子,可能幾年都隻能租房或住寺廟裡。

晚飯之後,一家人坐著聊了聊。

李顧氏還在感歎王爺和王妃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又道:“王妃雖居高位,小小年紀也不驕不躁,性情謙和,早年我們還覺榮國府雖然富貴,可是家風不太好。”

李王氏附和婆婆:“若是不好的人家,哪養得出這樣的女兒來?賈家的女兒,個個鐘靈毓秀。史家、邢家女兒養在賈府,居然也被教養的一樣出眾。”

李鎏忽說:“可是王府沒有請榮府二房……”

李銳說:“你們剛來京,所以不知道。二房原來的太太王氏把持榮府,鳩占鵲巢。後來查出與我同年的瑚表弟就是二房太太害死的,姑父和王妃表妹大怒,便奪回了榮府……”

李銳還說起王氏賊心不死,心懷怨恨勾結□□使用厭勝之術,結果軒轅起抓了王氏和其三子進詔獄。賜死王氏和王子騰,念在賈家同族的份上,才沒有賜死那三子。

李鎏歎道:“原來王妃看起來天仙一樣,表麵寬和,竟是這麼可怕。”

李思冷冷看了李鎏一眼:“可怕?因‘厭勝之術’進詔獄,還能隻誅首惡,放旁人完好出來,已經手下留情了。自古沾上這個,皆是滿門抄斬。”

李鎏才低下頭去,默然不語。賈瓊受很多女孩子喜歡,黛玉、湘雲總是爭寵,但她同樣的表示友好時,卻也不能得到所有的女孩子喜歡。

李鎏教養本不差,可是個體天性擁有差異性。她正值花樣思/春年紀,今日一見軒轅起那樣的絕代男子,遠遠見他輕輕一笑,已是芳心大亂。

由愛故生妒,今日初見的名義表妹,往日並無情分,對方占著那樣男子的正妻身份和他的寵愛,情竇初開的女兒就難以喜歡賈瓊。

“可到底是自己的親叔叔,那人已經死了,王妃現在這種做派,未免器量太小。好像諾大王府,也隻有她一人,按禮製也該有側妃、良媛。若是王爺被立為太子,這隻怕不成體統。”

李顧氏才異樣地看了李鎏一眼:“皇家是何規矩,輪不到我們來管。你一個外臣女兒說這種話,才不成體統。”

李家人聊了一會兒之後,各自散了,隻李顧氏留下李鎏問話。

李顧氏拉了她在身邊坐著,說:“今日什麼事讓你不痛快了?王妃一直對我們禮遇有加,你怎麼說出那種話來?”

李鎏沉默了一會兒,才說:“王妃若是因為器量狹小,將來必受人議論。王爺總會被立為太子,朝來朝中就無人議論嗎?王妃那做派是不是會害了王爺?一些想要向王爺聯姻效忠的人家也被王妃嚇跑了。”

李顧氏皺了皺眉頭,說:“你胡說八道什麼?朝中的事,你又懂多少?王爺確實人中龍鳳,我也年輕過,但是你是不可能嫁給他的。”

女子嫉妒吃醋的姿態,李顧氏這種大家族出來的嫡女和官場太太人精如何看不出來?

李鎏心事被母親一下子點破,不禁羞得滿臉通紅。

“我……我何曾……因為王妃是表妹,所以我也是一片好心。皇家與我們家不同,皇家兒媳怎能善妒?”

李顧氏冷冷看著她:“她善不善妒,關你什麼事兒?王爺喜愛,皇後娘娘寵愛,皇上包容,這就是她的本事和福氣,旁人不服也得服。以她的地位,除了這三人之外,何人有權置喙?榮國府待你哥哥們不薄,今日王府禮遇我們也不薄,你怎能生出這樣的心思令我蒙羞?你回去好好抄一抄《女戒》,若不思悔過,我決不敢再帶你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