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對他還是恭敬,卻不再像以前那樣親近。
大概是老了,又在病中,這些時日他也常想起很多舊事,他和岑貴妃幼時的那些舊事,他們曾經恩愛過的那些舊事。
他慈聲道:“允煬,你現在明白,朕當初立那逆子為儲,實乃不得已之舉了吧?可你母妃不能理解朕,她不能再等等......允煬,你母妃之事,你可是怪了朕?”
大皇子心裡豈止是怪,那簡直是怨恨。
但他當然不會說出來。
他垂眼,道:“兒臣知道,父皇是天子,行事是要以大局為重,以我大周的江山為重,所以兒臣怎會怪父皇。”
皇帝總算是順心了些。
他點了點頭,道:“你能理解父皇的苦衷就好。”
又道,“立儲一事,朕雖欲儘快立你為儲,奈何幾位大臣卻始終覺得那逆子病逝一事尚有蹊蹺,不肯應下......此時我大周憂患甚多,你為儲之後還要多賴幾位大臣幫扶,所以朕亦不能太過獨斷,此事朕思來想去,主要還是楊首輔他太過固執。”
“楊首輔曾為你師,依朕之意,不若你親自去見首輔,讓他釋去疑慮......”
“父皇,”
皇帝的話尚未說完,大皇子突然跪了下來,道,“父皇,兒臣謝父皇的愛重和疼寵,可是儲君之位,不僅是幾位大臣有疑慮,就是兒臣自己,也自覺才能有限,不敢肖想儲君位,兒臣辜負父皇心意,還請父皇恕罪。”
“你說什麼?”
皇帝先是愕然,隨後便是惱怒,但他剛想再說什麼,五臟六腑卻突然傳來一陣劇痛,然後一股東西就直衝喉頭而來,他一張口,一口黑血就噴了出來。
“父皇!”
大皇子大驚,他欲上前,卻又立即頓住了身子......他父皇這個樣子,形狀委實蹊蹺恐怖。
他心中又慌亂又隱隱恐懼,急急喚道,“來人,快來人,父皇舊疾複發了。”
殿中很快就衝進來了很多人。
德慶,大小太監宮人。
一直隨侍的太醫。
還有溫淑妃和四皇子。
這些人衝進來就團團圍住了皇帝,太醫給皇帝診治,溫淑妃在床前哭著喚了皇帝兩聲,就轉過身來衝著大皇子厲聲道:“大殿下,你對陛下做了什麼?陛下最近身體明明已經好轉,如何會突然複發,還吐出這許多血來?”
大皇子麵色雪白。
他原先還是驚懼的,驚懼得心都差點跳出來,身子也在暗暗發抖。
但此刻溫淑妃對他突然發難,他反而意外的鎮定下來。
他抬頭看著溫淑妃,看她斥著自己,瞪著自己的眼神恨不得撕了他的樣子。
明明此情此景不合適,他卻竟然有一種想笑的衝動。
是悲到極處,恨到極處,看她蹦躂得歡騰卻不知自己已經落入彆人陷阱的好笑。
他又不蠢。
從來不蠢。
說什麼趙允煊“病逝”在陵江城,他要是信了才是傻子。
梁和興是他外祖家的人。
除了梁和興,他外祖在江南還有其他人。
梁和興送了密旨給皇帝。
但他卻沒有收到江南的任何訊息,就像是突然被掐斷了一般。
這就已經夠蹊蹺了。
所以他拒絕了皇帝拋給他的餡餅。
不過他拒絕了,自然還有人要不擇手段的衝上去,想要那個位置。
沒那個本事,還瘋了一樣想要搶那個位置。
大皇子就那樣雪白著臉,似笑非笑又陰森森地看著溫淑妃,靜默著。
溫淑妃被他那眼神看得發毛。
明明已布置周全,心底也仍是有些不安起來。
好在很快太醫就解救了她。
太醫抖著聲音道:“陛下,陛下,他是中毒了。”
溫淑妃也不跟大皇子對視了,轉頭就對著太醫尖叫道:“你,你說什麼?陛下,陛下他中毒了?是什麼毒?”
“娘娘,”
太醫“噗通”一聲跪下,又是冷汗又是淚道,“陛下他中的也不算是什麼毒,是一種催人氣血之藥,普通人偶爾用之也不會有太大礙,奈何陛下早已久病,哪裡受得住此等烈藥?再加上陛下剛剛應是受了刺激,便,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