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半夏總感覺,這兩人的對話有哪裡怪怪的。
但真要細究起來,好像也沒什麼很不對勁的地方。
最終決定,還是不要再為難她上了四節課的腦子了。
化身為兩位的無腦吹,坐在小板凳上拍拍手:“好耶,大觸畫大神,期待期待!”
江嵐完全不知道,顧半夏到底在期待些什麼。
反正她拿著筆,總有一種正在參加素描考級的緊張感。
不對,當年她考級的時候,哪有這麼緊張?
她猜測,八成是因為幾輩子沒在彆人眼皮子底下畫過畫了。而且,這次畫的還是全級唯一的神。
就算是做夢,也不帶這麼做的。
雖然一切都讓江嵐感覺到夢幻,但好在一拿起筆,她就格外平靜,麵上也顯現出了幾分平日裡不常看見的嚴肅認真。
顧半夏坐在後桌看著,總覺得江嵐周身的氣質,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剛握住筆,眼神裡就充斥著一股漠然視之的冷酷。
仿佛從隨性散漫的鹹魚,變成了執起手術刀,精準切割無用之物的外科醫生。
實際上,顧半夏的感覺沒出錯。因為素描生的眼睛,常是用來臨摹,或者描繪靜物的。
要求的是準確、真實,不容許摻雜任何臆想的成分。
剛開始學素描時,江嵐總覺得,學這玩意兒挺扼殺想象力的。
在紙上練幾千筆線條,才能勉強畫得準且直。
好不容易練完了基本功,每天又得反複臨摹彆人的畫作,畫些幾何體和水果之類的無聊物品。
直到過了幾年,江嵐開始在網站上連載小短漫時,才真切體會到學素描的好處。
感謝畫室老師的磨練,讓她不至於在最基本的人體上出問題——不至於被群嘲“小畫家連功底都沒打紮實,就敢出來連載漫畫”。
雖然,一切早已成為過往雲煙。
但在今天,江嵐還是很感恩老師對她的諄諄教誨。
如果不是這樣,她如何能夠做到麵無表情握住筆,盯著剛跟自己當了兩周的同桌,專心在紙上作畫。
江嵐越畫越覺得,寧羨的眼唇鼻長得實在太好,很是符合三庭五眼的美學標準。
就算此時正垂下眼睫,注視著桌麵上的書,也絲毫不影響整張畫作的美感,甚至平添一絲含蓄內斂之態。
隻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總感覺寧羨的背脊挺得過於端正了,擱置在頁腳邊的指節也一動不動,隱約有些僵硬。
“好了。”江嵐很快就畫完了。
不同於素描,速寫並不追求作品的完整度,隻要求能夠在極短時間內,把人物的形體特征準確描摹出來。
而直到江嵐移開視線,寧羨才從冰冷的石膏體重新變回了人形。
伸出指節,接過江嵐手中的白紙,凝神去看。
過了會兒,寧羨看夠了,放下畫作對江嵐說:“謝謝。”
江嵐正在用橡皮擦手指上的鉛筆灰,剛準備說不用謝。
後桌的顧半夏突然驚呼:“不對!”
?
什麼不對?
顧半夏:“江嵐你自己交的作業,和畫給大神的作業,都是速寫啊。”
江嵐:“不畫速寫,還能畫什麼……我總不可能在幾十分鐘內,雕琢出一幅素描作品吧。”
“不是。”
顧半夏把兩張畫擺在一起,“兩幅都是速寫,畫風也差不多,這一看就是同一個人畫的啊!”
“!”
對哦,她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江嵐抬頭看牆壁上的掛鐘。
11:54。
感覺要完。
寧羨依舊淡定:“你先交你自己的那份吧,我下節課畫了再交。”
江嵐:“不。”
寧羨略顯訝異,轉頭看向身邊的人。
江嵐斬釘截鐵地說:“我還有辦法。”
隨後江嵐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她真有辦法。
撕下一頁白紙,甚至沒有抬頭看任何參照物,提筆就畫。
江嵐下筆很穩,心跳卻很快。
因為她現在畫的這個人,所轉變的風格,都太過熟悉。
以至於卡著時間點畫完之後,她把畫交給寧羨,沒有再多看一眼。
下課鈴打響,江嵐剛交完作業,就被顧半夏拽著去搶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