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抄本被江嵐放回了原位。
東西是死的,倒是很容易放回去,隻不過她的思緒就沒那麼容易收回了。
晚上熄燈後,江嵐手裡抱著秦思夢送她的兔子抱枕,半個身體側躺在床板邊。
就這麼保持了二十分鐘的靜置狀態,依然毫無睡意。
可是下晚自習的時候,她明明已經困得要死。
果然。
隻有課堂才是高中生的安睡之地。
失去了課堂環境的江嵐,整個人都精神抖擻。
甚至在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時,還偷偷拿出手機,在百度上搜索《木瓜》的另外六個寓意。
親情、愛情……君臣之情?
從古到今的解釋五花八門,什麼亂七八糟的寓意都被解讀出來了。
看樣子,作解讀的那群人恐怕比《木瓜》作者本人更懂《木瓜》。
江嵐好不容易關掉手機睡著了,晚上又開始做夢。
這次夢裡沒有雨,也沒有滴滴答答的聲音。
隻有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還有一堆逆賊。
這個夢大概是古代架空背景,而江嵐在夢裡給自己套的設定,是一位極其殘忍的暴君。
殺起逆賊來那是手起刀落,眼也不眨。
隻知道殺殺殺,把叛徒全殺光。
末了,她走上前,查看那些人滾落在地上的腦袋。
結果發現他們的臉上根本就沒有五官,隻寫了一長串文字。
“必修一必修二必修三四五六七
數列向量解析幾何公式”
在夢裡,江嵐雖然沒有想到這些逆臣即是數學,但她對數學的憎惡已經刻進了DNA裡。
下意識為必修書的死亡而拍手稱快,幸福到險些笑醒。
甚至忘記了數學課本隻有必修一到五,選修二到四,哪有什麼必修六七。
等到江嵐肅清了朝堂。
鄰國使臣拾階而上,走到她身邊,代表本國國君恭賀她大功告成,得償所願。
使臣身上穿著濃黑的秋季校服,眼睛也黑得跟她批奏折的硯台一樣。
手裡還捧著塊木瓜,用清清涼涼的聲音告訴她,這是寡君語文恭賀她討逆成功,專程進獻上來的貢果。
並且聲稱,此瓜價值連城,勝過環佩瓊琚,君當珍而愛之。
夢裡的江嵐清楚自己是個暴君,心想鄰國的語文君未免也太敷衍了,木瓜這等卑賤之果,怎配登上大雅之堂。
敢情是沒把她給放在眼裡。
多虧了義務教育傳授給她的知識,讓江嵐勉強能夠記起,兩國交戰不殺使臣。
所以她這個十分殘忍的暴君,才沒有帝王一怒浮屍百萬。
隻是冷哼一聲,用手裡的奏折挑起小使臣的下頷,居高臨下盯著那雙黑眼睛:“你家君主未免太不夠意思,寡人好歹也是一國之君,怎能忍此屈辱。”
“不如舍了
那勞什子木瓜,把你這小美人進獻給寡人,倒是還能憑借這副皮相,取悅寡人幾分。()”
還沒等江嵐想明白,這副皮相怎麼就能取悅她這個亂殺的暴君了。
砰咚——?[(()”
因為她的動作,小美人手裡的木瓜應聲墜地,摔在地上碎成好多瓣。
隻能以抬起下頷的姿勢,被迫仰視著她。
那雙眼眸依舊清淡好看,讓江嵐感覺到熟悉。
然而小美人卻微微蹙起了眉,看樣子應該是被奏折冷硬的邊角給硌疼了。
瞬間,江嵐這個暴君就暴不起來了。
伸手撤掉奏折,一怒之下準備派臣子去抓設計奏折款式的乙方。
怎麼給出的設計方案就這麼差,把人家美女都給弄疼了——
“叮鈴鈴!”
鬨鐘聲無情地打斷了江嵐的思緒。
江嵐睜開眼,呆滯了那麼一兩秒,才接受了自己並不是個暴君,而隻是個苦逼的高中生這件事實。
摁掉鬨鐘起床刷牙,顧半夏正在陽台上跟黎枝聊天:“今天的體育課好像要分項目選課了,黎枝你準備選什麼課呀?”
“我不會打籃球,也不會踢足球,選個素質訓練就行了吧。”
“咦?素質訓練是什麼?”
“就是跑步課啦……”
江嵐無心跟室友搭話,因為腦子裡一直在回放昨晚那個荒誕無稽的夢。
醒來後她才知道,夢裡的逆賊原來不是逆賊,而是數學。
夢裡的木瓜也並非木瓜,而是芒果。
甚至。
美人使臣也不是使臣。
是她同桌。
啊。她可真會做夢。
……
“讓我們來看看,當0<x≤1時,a的取值範圍是多少。”
早上第一節課,李濤站在講台上激情輸出著例題。
奈何經過了一節英語早讀課,教室裡的學生早就倒下一大片,抬起頭顱應和他的人寥寥無幾。
幸好,教室裡還有幾位像寧羨這樣保持清醒認真聽課的好學生,不然這例題他是真講不下去了。
然而李濤不知道,其實他今天講的這道例題,寧羨早就會做了。
保持抬頭的姿勢,不過是出於對他的禮貌和尊重而已。
從外表上看,寧羨好像是在認真聽課。
實際上,她早就知道這節課對自己毫無意義,乾脆借此機會稍作放鬆,留了個餘光開始觀察起了她的同桌。
寧羨發現,今天她的同桌格外認真。
不僅早讀那節課沒有陷入昏迷狀態,而且上數學課時,也一直在盯著書和老師看,專注到幾乎目不斜視。
李濤講著題,也感受到了來自右手邊那道求知若渴的視線。
順著熟悉的方向看過去,他本以為會對上課代表寧羨的眼睛。
結果發現,眼睛炯炯有神的,居然不是寧羨,而是寧羨旁邊的江嵐。
() 他隻短暫驚訝了一小會兒,之後就欣慰地衝江嵐點頭致意。()
看來,因為自己昨天對這名學生進行了鼓勵,江嵐潛藏在內心深處對於數學知識的渴望總算被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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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孺子可教也。
而收到李濤點頭致意的江嵐,渾身卻漫起了一層涼意。
她隻是因為昨晚做了那個夢,今天有點不太敢直視她同桌,所以才會在課上目不斜視,用認真聽課來掩蓋心虛。
結果……
李濤衝她點頭乾嘛?
而且總感覺,李濤的眼神裡好像還含著那麼一絲瘮人的欣慰。
江嵐疑惑極了,奈何架不住李濤頻頻向她投來眼神。
於是她隻能不懂裝懂,若有所思地點著頭,假裝自己完全被這道例題給迷住了,感悟良多。
演完兩節數學課,江嵐身心俱疲,本想趁著大課間倒在課桌上養會兒神。
結果,她又被兩周一調換的座位後置所裹挾,不得不抱著一大摞書和筆記本,往第四排挪東西。
同學們也怨聲載道:“老薑是真的不當人,每次都在大課間換位置,還讓不讓人吃早飯啊。”
“你就知足吧,如果不是因為國慶要放長假,上周就該換了。”
“要我說,就該一個月換一次座位,省得每次都要搬這麼重的東西……”
教室裡鬨得不行。
身兼數職的寧羨,被迫以紀律委員的身份出麵維持秩序。
“安靜換座位,換完了好去上體育課。”
寧羨的聲音完全被喧鬨聲所淹沒。
既然喊話不起作用,她隻能淡淡撂下一句:“再吵就記名字了。”
瞬間,同學們安靜如雞,一切變得井然有序。
江嵐搬著東西,正在感慨她同桌真是積威甚重。
這麼厲害,這麼令全班學子聞風喪膽的人,怎麼在夢裡就被她設定成了柔弱不能自理的小使臣。
然後,剛才還在講台上作威作福的寧羨,就走到她麵前來,問:“需要我幫你搬什麼嗎?”
江嵐對上她同桌那雙黑亮的眼睛,想起夢中的某幅畫麵,連忙搖頭。
“寧羨你先搬你的,我自己來就行。”
寧羨走了,江嵐腦子裡的畫麵卻並沒有消失。
停留在她用奏折挑起小使臣下頷的那一瞬間,反複放映。
她真是個荒.淫無度的暴君。
她真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