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從一開始就在那個人身上傾注非比尋常的憐愛,才會有後來的愛屋及烏。
憐惜那個人的眉,那個人的眼,那個人值得傾注愛意的方方麵麵。
江嵐沒有去細想這件事,隻是笑著回應趙如芳的話。
“謝謝奶奶,不過不用啦。我爸媽已經把飯煮好了,還在等著我回去吃呢。”
趙如芳知道這姑娘懂事,八成會拒絕,也並不強求。
“你一個人走路回去多危險啊!奶奶給你叫輛車。”
趙如芳想的是給司機打電話,開輛車過來,但江嵐以為趙如芳是想在打車軟件上給她叫車。
江嵐不想花老人開飯店辛苦賺來的錢,連忙推辭。
“謝謝奶奶,不過我就住在這附近,我走快一點,很快就到了。”
同時,江嵐感覺奶奶應該比較喜歡走路鍛煉的晚輩。
於是留了點小心思,順著趙如芳的話接了下去,假裝自己信奉生命在於運動而非靜止,有車不坐試圖走路回去。
趙如芳不知道門口停的那輛路虎就是江嵐她家的,惋惜表示:“那好吧,我讓小羨送送你。”
奶奶不明真相,但寧南星可是看著江嵐和寧羨從車上下來的。
作為每天都在練習唱孤勇者的小學生,他正準備發出充滿孤勇的叫囂,揭露心機女江嵐的虛偽麵孔。
卻不想,寧羨竟然先他一步說話。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寧羨沒有應下趙如芳說的話。
也沒有像寧南星所以為的那樣,化身為正義使者戳穿江嵐的謊言。
寧羨看著江嵐:“現在很晚了,你應該也餓了,留下來吃個飯再走吧。”
江嵐正準備找個借口推辭,然後就聽見了寧羨的下一句。
“陪我。”
寧羨的聲音在此處頓了頓。
江嵐聽見寧羨淡漠中帶著一絲輕柔的嗓音,抬起頭望進麵前人的眼睛,心跳也驟然停頓了刹那。
豈料寧羨講出這句話之後,居然還跟著下一句話。
“陪我,還有我奶奶……”
“姐,還有我!”寧南星拚命刷
存在感。()
寧羨瞥了寧南星一眼,以及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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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他們吃個飯吧。”
江嵐沒回答,因為她的心跳還沒恢複過來。
因為她很有一種錯付了的感覺。
寧羨低聲問:“可以嗎?”
“可以。”
此時此刻,江嵐覺得被她同桌用這種眼神盯著,用這種語氣問著。
就算是完全錯付,她的回答也隻有一個。
可以。當然可以。
有什麼不可以的。
隻要她同桌想讓她陪,陪多久都可以。
……
值錢的江嵐極度不清醒,生出了這種不值錢的想法,於是打電話讓司機回去了。
但在挑選飯店時,卻立馬化身為人間獨一份清醒,婉拒了趙如芳想帶他們去吃私房菜的打算。
江嵐堅決表示:“奶奶,我比較喜歡吃家常一點的。”
寧羨回憶起江嵐麵前那堆了滿桌子的燒烤和火鍋。
嗯,看來她同桌對家常菜有很特彆的理解。
趙如芳沒看透江嵐無烤串無火鍋不歡的本質,還以為江嵐真的很喜歡吃家常菜。
於是一錘定音:“好,那我們就去江灣國際那家新開的中餐館吃吧。”
寧羨和寧南星沒什麼異議。
江嵐卻瞳孔地震。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江灣國際最近剛開的中餐館,不是隻有那家叫做“聚豐樓”的餐廳嗎?
可聚豐樓開設在東鴻集團旗下的五星級酒店裡,人均消費據說貴得離譜。
關鍵是菜品的口碑還很一般,選擇把酒席訂在那裡的人,基本上都是衝著檔次和餐廳裝潢去的。
原因不多,主要凸顯的就是一個有排麵。
但是,趙奶奶卻說要邀請她去這家通常用來訂席請客的店吃飯。
這是什麼意思?
很快江嵐就想通了。
趙奶奶肯定是聽了彆人的宣傳,但沒有了解全麵,覺得隻是一家中餐廳而已,價格至少應該比較接近綏川大部分人的消費水平。
對,趙奶奶或許並不知道,聚豐樓開在東鴻集團建造的酒店裡。
江嵐相信自己的判斷,所以完美地避開了所有正確答案。
為了不拂老人家的麵子,委婉聲稱:“奶奶,其實我晚上吃得不多。不用去這麼遠的地方,就在店裡吃點豆腐腦就可以了。”
趙如芳也誤解了江嵐的意思,以為江嵐對她店裡的豆腐腦愛得深沉。
立馬打消了去那家空有檔次毫無做菜水平飯店的念頭,笑得眼角細紋都皺成了一團:“嵐嵐真有眼光,既然你喜歡吃我們家的豆腐腦,那奶奶今晚就給你們做豆腐腦吃。”
江嵐看著趙如芳臉上淳樸欣喜的笑容,越發篤定內心的猜想。
“好。”她笑得很矯情,甚至隱約透出一絲絲甜。
寧羨大致能夠猜到江嵐的想法,但看著同桌
() 微微彎起的眉眼(),還有那幾分甜?()?[(),當然不會煞風景地選擇在此時澄清一切。
寧羨隻是欣賞了這幅畫麵,然後對小學生弟弟說:“去廚房幫忙。”
董事長之子委屈極了,覺得自己就算是死,也要把他施行暴///政的姐給拉下水墊背:“姐,那你呢?”
彆以為他不知道,他姐對那個心機姐姐好得很。
就連那個人上次送的蘆薈膠,雖然他姐沒用完,但卻妥善保管在了放銀行卡和學生證的那一層抽屜裡。
也不知道在防誰,甚至還換了一把鎖。
——就是說,就算他是個小學生,但也知道銀行卡和蘆薈膠壓根兒就不是同一類的啊!!
見證了一切的寧南星直覺有問題。
所以此時才會想把寧羨拉進廚房幫忙,阻止寧羨跟這個漂亮且心機的姐姐共處一室。
開玩笑,寧羨本來就已經對他這麼殘暴了,要是再跟著這個姐姐學到心機,那他以後還活不活了。
寧南星不知道的是,寧羨本來就打算進廚房幫忙。
更沒有想到,即使他千方百計地想讓他姐學不會心機,但頗具心機的江嵐卻挽起袖子,自告奮勇提出:“我也來幫忙。”
儘管趙如芳讓江嵐這個客人在外麵坐著就好,但江嵐不是能夠心安理得坐得住的人。
於是兜兜轉轉幾個圈,她倆還是在一起了。
豆腐腦的製作工序並不繁瑣。
雖然趙如芳近些年來已經很少下廚了,大部分時間都隻是在店裡監工,偶爾做菜癮犯了,才會出手炒個菜。
但趙如芳的廚藝並沒有退步,舀了幾碗豆腐腦,就準備動手弄幾個小菜。
寧南星被發配到小板凳上剝蒜。
廚藝不精的江嵐攬下的活計也較為輕鬆,隻是負責洗菜。
整個家庭唯一的頂梁柱寧羨,其實廚藝也挺一般。
不過好在她刀工不錯,所以勉強湊合。
三個並不會做飯,還有一個近來很少做飯的人聚在了一起。卻互相認為自己才是最薄弱的環節,所以在本不屬於自己的崗位上乾得越發賣力。
江嵐洗完菜,把手中的那把菠菜遞給寧羨。
熱情洋溢的一把菠菜,青翠欲滴,沾滿了水珠。
寧羨的手指白皙修長,把菠菜放在案板上切時,不像是在切普普通通一把菠菜,更像是在精細切割翡翠原石。
和打羽毛球時的快準狠不同,寧羨切菜的姿勢很到位,不過速度算不上太快。
動作裡透著一股慢條斯理的優雅,但卻莫名讓江嵐看出了幾分嫻熟。
反觀一看就沒吃過苦,連蒜都剝不好的寧南星。
江嵐頓時又開始腦補,寧羨從小到大受到的各種不公平待遇了。
寧羨也發現了江嵐正在看自己,還以為江嵐有什麼事要跟她說,切完一把菜,轉過去看了眼。
卻發現同桌並沒有看她,而是正在盯著碗裡那盆切好了的菠菜走
() 神。
“……”
她竟然還不如一把菠菜麼。
江嵐在寧羨的注視下回了神(),雖然並不知道寧羨為什麼要盯著她?[((),但依然笑笑誇了句:“寧羨你切菜切得好好,以前肯定經常幫奶奶切菜吧。”
寧羨一時沒回答。
因為她的刀工,其實是在上幼兒園時切橡皮泥切出來的。
那時候她天真無聊到甚至有點愚蠢,平時除開轉魔方拚積木以外,幾乎沒有什麼彆的愛好。
其中一個不便於宣之於口的愛好,就是喜歡做菜。
不過,這個愛好也充滿了虛假意味。
因為林蔚然並不允許她和林慕進廚房,怕她們去玩廚房裡的灶,還有櫃子裡放置的刀具。
所以寧羨為了滿足想要做菜的動手欲,就收集了橡皮泥水晶泥各種泥。
按照學校老師所教授的那樣,把橡皮泥捏成各種菜品的形狀。
卻沒有遵循老師讓她們把橡皮製成的東西放在櫃子上的叮囑,跟著林慕一起偷溜進了廚房。
倆熊孩子開心極了,往鍋裡倒油放蔥,搗鼓了一整個下午,隻炒出了一盤橡皮泥。
但在炒出了那盤充滿虛假意味的菜之後,寧羨就再也沒有試圖進廚房炒菜,或者乾點兒其它什麼了。
因為那天寧東鴻和林蔚然在飯局上公開撕破了臉皮,大吵一架。
兩人回家時,年幼的寧羨和年幼的林慕收拾好殘局,把盤子裡那團炒得焦黑的橡皮泥遞給他們看。
卻被正在氣頭上的寧東鴻一把揮開,七零八落摔碎在地板上。
林蔚然那時還不懂得該怎樣做母親,或者說,她從來都隻是林氏集團的大小姐。
她對這段始於情投意合,最終演變為雞飛蛋打的婚姻產生厭倦。也對她那個沉默寡言並不討喜的小女兒感到厭煩。
每次和寧東鴻吵架,大女兒寧慕至少還會哭著出麵勸架,說爸爸媽媽你們不要吵了。
而她的小女兒寧羨,明明比寧慕長得更像自己,卻始終隻是站在遠處。
仿佛是不屬於這個家庭的外人一樣,手裡拿著魔方,用眼睛盯著他們。
卻不知道哭,也不講勸架的話,隻是靜默無言地看。
林蔚然不喜歡寧羨不合時宜的沉默,也知道她的小女兒不僅生性愚鈍,成績不如寧慕好,而且還喜歡乾一些無用的事。
如此愚蠢,炒出了一盤虛假的菜,卻弄臟了真實存在的廚房。
林蔚然先入為主,認為寧羨即是整場禍事的主謀。
所以在那天,她沒有選擇把氣撒在寧慕身上,隻斥責了寧羨。
並且講出了一直以來她的真實心聲。
“媽媽一點兒也不喜歡你。”
寧羨跟江嵐講這件事時,隻是簡單敘述了她小時候喜歡切橡皮泥,省去了林蔚然和寧慕的部分。
然而在飯桌子上,趙如芳想起了這件事。
卻氣憤到舊事重提,就差沒指
() 名道姓把林蔚然給罵一頓了。
“要我說啊,你爸他乾的也真不是人事兒,那天你媽回來了,把你喊過去吃飯乾什麼。”
趙如芳氣得不顧還有外人在場,把筷子往碗邊上重重一放。
“你爸以後要再乾出這種沒腦子的事,我就當沒生過他這個兒子。”
寧羨淡然勸道:“沒事,奶奶。”
考慮到江嵐還在這兒,她沒有說出接下來的話。
反正對她來說,寧東鴻和林蔚然這兩人沒什麼區彆,都是她長大以後不會再想見到的人。
雖然寧東鴻和林蔚然經過了這麼些年歲月的沉澱,好像逐漸懂得該怎樣為人父母了。
有時候還會平白無故地補償她,給她買衣服買東西,問及她的生活和學習。
但寧羨如今已經不需要這些多餘的東西了,林蔚然從國外寄來的手表,她一塊也沒戴。
寧東鴻平時往銀行卡裡打的零花錢,她也不用。
寧羨手腕上那塊廉價的電子表,是她初中那年往青少年刊物投稿,用賺來的稿費買的。
之後寧羨又陸陸續續投了點稿,假期也會跟同學一起出去擺攤賣東西。
這些錢,她一部分用來買衣服,一部分存進銀行卡裡,以備不時之需。
寧羨這些年來唯一收下的一筆錢,是很多年前陸若茗嫁給寧東鴻的那天,穿著白色婚紗走進家中的新娘給的。
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寧羨,新娘臉龐上的表情顯露出了忐忑不安。
卻伸出手,把用精致信封包裝的紅包遞給她,笑著問:“聽說你的小名叫小羨,我以後可以這樣叫你嗎?”
寧羨當時沒什麼感受,隻不過看著陸若茗的眼睛,突然想起了另一雙她曾在學校裡看見過的眼睛。
也是偏棕的瞳色,極清亮的一對眼眸。
她對那個女生沒有彆的印象,唯獨記住了那雙眼睛。
可能因為那個女生的眼睛很好看,而且溫柔,帶著善意。
也有可能是因為,那個人總是走在林慕,還有林慕的朋友江落旁邊。
那群人跟她不同,她們笑得很明媚,都很耀眼。
而她不一樣。
她是待在角落裡的人,因為明媚和陽光並不屬於她。
但寧羨覺得,自己也並不需要。
她很享受待在僻靜處不被注意到的時刻。
除非她所注視的人,那個很耀眼的人突然跌入黑暗。
到了那時候,她應該會從角落裡走出來,拉那個人一把。
寧羨是這麼想的,可惜真到了那時候,也就是七個月前。
那天寧羨總算知道了該怎樣幫助江嵐,並且第一次急切地想找到江嵐,告訴江嵐她並沒有做錯什麼時——
江嵐卻停止休學,自己走出來了。
她沐著光線再次出現,就站在很遠的地方,寧羨能夠望見的眼前。
寧羨看著遠處的江嵐,還有江嵐身邊的秦
思夢。
然後發現,站在江嵐身邊的人總是換了又換,唯一沒有發生改變的,始終隻有江嵐自己。
她應該是這樣的。
應該沐著溫暖柔和的光線,眉眼微彎,笑容耀眼。
應該有一個同樣溫暖的人站在她身邊,指著枝頭掛滿的雪白花瓣,說:“江嵐,你看,是杏花!”
那時候,江嵐說了什麼呢。
寧羨很快就想起來了。
江嵐在陽光下伸了個懶腰。
杏花如雪飄落,她卻笑著說:“不是杏花,是春天。”
<hrsize=1/>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要慢慢揭開江嵐的過往了……很欣慰,感覺寫到小羨到底是怎麼知道嵐嵐馬甲的,然後離完結就不遠了!
雖然其實並不是,離完結大概還剩十多萬字Q_Q(應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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