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應過來之後,江嵐的思緒微微亂了一下。
好幾l秒,才把手裡的筆給放了,佯裝鎮定叫住轉身的寧羨:“寧羨,我陪你一起……”
話音剛落,寧羨的腳步停住了。
還沒回過頭,身後又傳來江嵐的下一句話:“我家的熱水器最近出了點兒問題,水溫忽高忽低,我陪你一起去浴室試試水溫吧。”
“……”
“好。”
江嵐換了涼拖鞋,站在花灑邊,伸手試著從頂端往下噴濺的水。
溫度剛開始是有些涼的,之後就漸漸冒出熱氣,變成了極舒適的水溫。
過了一分半,依然保持著此狀態。
江嵐很滿意,看來她家的熱水器很識時務,起碼沒在這時候作妖。
轉過去,對寧羨笑了笑:“這熱水器今天還行,沒掉鏈子,水一直是熱的。”
寧羨回了句“嗯”。
直到寧羨出言應聲,江嵐才發現寧羨站的位置實在很妙,離自己不遠,但也算不上近。
就在一米開外的那塊地方,靜靜地看著她試水溫,也不說話。
浴霸將整間浴室照得異常明亮,幾l乎有些刺眼。
寧羨的眉眼籠在光線下,本該讓人瞧得清晰,但被浴室內蒸出的霧氣一浸,霎時又變得隱約起來,隻顯出眸中那片清淡淡的黑。
兩人在熱霧中對視了三四秒,最終還是江嵐先移開視線,用微笑來掩飾內心的尷尬,以及心臟不太規律的跳動。
“洗發膏和沐浴露在第二層的櫃子裡,你要是沒帶,可以用我的。還有漱口杯,我昨天找了幾l個新的,也放櫃子裡了。”
江嵐沒話找話,隨意掰扯。
寧羨順著話應了幾l句,但實際上她的行李收拾得很齊全,裡麵有洗漱用品。
等到沒什麼事情可以交代了,江嵐停止尬聊,在毛巾架上找著條擦手巾,把幾l根沾了水的指拭淨。
整個過程隻持續了五秒鐘,抬起頭卻發現,寧羨好像在盯著自己的手看。
要是換作往常,或是在學校的洗手間裡,江嵐肯定不以為意,笑笑就過去了。
但置身於潮濕密閉的浴室裡,這明晃晃如同一把鉤子的眼神,實在很難讓她不注意到。
室內的空氣很稀薄,悶悶的,還有點熱。
江嵐把毛巾重新搭回架子上時,胸腔裡的心跳聲也像是敲擊在耳畔,又沉又急,讓從喉嚨裡擠出來的嗓音都蒙上了一層滯澀,“那,我先走了?”
霧氣彌漫,寧羨似乎在其間點了點頭。
江嵐:“我在客廳做會兒題,有事的話記得叫我哦。”
剛說完,江嵐就很想手動撤回這句話。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
都是快滿十八歲的人了,洗個澡能出什麼事嗎?
好在寧羨並沒有察覺到不妥,又點點頭。
寧羨不覺得有什麼,但江嵐
感覺自己再在這裡待下去,神經就要衰弱了。
在腦子徹底被熱霧侵蝕之前,選擇了速速離去。
江嵐自以為自己離去的腳步還算穩健瀟灑,但落在寧羨眼裡,江嵐那步履匆匆走路帶風的架勢,難免就透出了點兒落荒而逃的意味。
寧羨目送著,輕輕笑了聲,然而江嵐沒聽到。
作為數學黑洞,此時江嵐實在應該拿起筆繼續跟作業做鬥爭。
但比題目更可惡的,是她遊離的思緒,以及那顆上躥下跳極其不安分的心。
這兩個叛徒。
不僅在她剛出生時沒有加點數學天賦,而且還這麼醜惡,天天淨想些有的沒的。
江嵐不可置信極了。
她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竟然會生出這類奇怪的想法,覺得肯定是某種臟東西操控了自己。
對,一定是這樣。
正想到這裡,遠處響起開門聲。
江嵐可以發誓,她這輩子,就算是得知班主任要來家訪,聽見門把手扭動的聲音,都沒這麼如臨大敵。
她開始瘋狂思考,想著到底是該轉過頭呢,還是不轉?
江嵐還在轉與不轉之間反複橫跳,寧羨卻已經走到了不遠處,對她說:“我洗完了。”
話雖隻說了半截,但潛台詞卻很明顯,要表達的意思即是“你可以進去洗了”。
十二月,晚間溫度低。
寧羨出浴室時,身上披了件保暖睡衣。
墨綠色絨麵平滑細膩,看麵料應該是法蘭絨,極貼膚,絨毛也柔軟。
看著倒是毛絨絨的很保暖,隻不過這款睡衣配套的睡褲對於寧羨來說,似乎略有些短。
走動時,一截白皙的小腿和腳踝暴露在冷空氣外。大冬天的,想來應該挺冷的。
江嵐看著都覺得凍人,去臥室找了雙羊羔絨長襪,遞給寧羨。
寧羨本人都沒注意到,自己正露著一截腳踝,所以微微愣了愣。
江嵐還以為寧羨是有潔癖,笑著補了句:“新的,我沒穿過。”
寧羨反應過來,緩緩道了句謝。
稍頓了會兒,又說:“是穿過的也沒關係,我不介意。”
江嵐眨眨眼。
這時候,寧羨才發現自己說的話有點多了。
且說出口的話雙標十足,把她襯得很不值錢。
寧羨抿了抿唇,索性不再多言。
隻看了一眼掛鐘上的時間,淡聲提醒:“快去吧,時間不早了。”
“好!”
穿上羊毛襪之後,腳踝和小腿被絨毛緊緊裹住,很暖。
江嵐也抱著睡衣進了浴室洗澡,整個客廳霎時變得十分安靜。
寧羨坐在沙發上,用乾發巾擦頭發,時不時聽見從浴室裡傳來的水聲。
從頂噴花灑澆下來的水,聽聲音仿佛是大雨傾盆。
很多顆透明珠子濺在平整的亞光磚上,半身鏡漸漸蒙上薄霧,玻璃鏡麵大抵
能夠映出一段朦朧秀美的影。
眉眼是她熟悉的,至於其它的……
寧羨沒有再想。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沙發上緩慢喝了半杯,然後起身去行李箱裡找吹風機。
插上電之後,意外的沒有反應。
看似出乎意料,其實寧羨也不是很意外,畢竟這吹風機用了這麼多年,確實也該壞了。
寧羨是客人,自然不可能到處去翻找主人的東西。
於是暫時不打算吹頭發了,用乾發巾隨意包了下,拿出本巴爾紮克的短篇集,借著客廳的燈光去看。
書是好書。
隻可惜聽著浴室裡的水聲,印刷字體蹦進眼睛裡,也成了一個不甚明朗,延伸出曖昧含義的破折號。
寧羨放下書,以兩指抵著額心輕輕揉了會兒,然後給自己倒了杯水。
剛倒滿一半,就聽見從浴室裡傳來的聲音。
“寧羨,寧羨?你在客廳嗎?()”
我在。?[(()”
寧羨不假思索地應了。
“太好了。”聲音聽起來充滿了慶幸,還微微帶著一絲歉意,“能幫我拿一下浴巾嗎?我忘帶了。”
寧羨稍頓了下,“在哪裡?”
“應該在我房間裡吧,不是放在床邊,就是椅子上……”
最後,寧羨在床櫃上找著了江嵐的浴巾。
剛拿起來,就聞到了一股濕潤的玫瑰清香。
寧羨的神色並沒有變化,隻不過捏住毛巾的指,略有些無所適從。
拿著毛巾走到浴室門口,抬手叩了叩門。
江嵐從前洗澡時經常忘了帶這帶那,也不知道拜托室友拿了多少次東西。每次室友敲門,她總會象征性提醒一句“我要開門了你記得轉過去不要看哦”。
但是站在門外的是寧羨……
江嵐相信,像寧羨這麼有分寸感的人,肯定會主動回避的!
“好,那我開門了。”
“你開吧。”
江嵐躲在門後麵,擰開把手開了門。
僅探出一顆腦袋和一隻濕漉漉的手,麵上還掛了含著歉意的笑,正準備對寧羨的背影說聲謝謝。
卻在接收到寧羨平靜筆直的目光時,一下子就噎住了。
啊???
寧羨為什麼不轉身啊??
這是江嵐沒想到的。
一想到自己現在身上又沒穿衣服,雖然明麵上代表她本人的僅有一隻手和一顆頭顱,但還是覺得羞恥極了。
接過寧羨手裡的浴巾,快速說了聲謝謝,然後猛地關上了門。
“不用謝。”
寧羨的聲音自門外傳來,隔了層障礙物,嗓音都泛出潮濕沉悶。
江嵐拿著浴巾,心有餘悸地靠在洗手台邊。
聽見寧羨的腳步聲漸漸遠了,才驀地反應過來。
不是,寧羨都不覺得羞恥,她又有什麼可羞恥的?
() 江嵐幾l乎要咬牙切齒了。()
咬牙切齒的同時,突然就想起了某句經典語錄,並且覺得女人你真的是在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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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著這種想法,江嵐擦乾身體後,穿上睡衣出了浴室。
剛走出去,遇到冷空氣,鏡片上又起了層霧。
等到霧褪了,江嵐才看清坐在沙發上看書的寧羨。
寧羨坐在沙發上的姿勢,不似上課那般端正。
體態很放鬆,隨意垂下眼簾,瀏覽著紙頁間的文字。
頭發似乎沒吹,還濕潤著,頸間飄了一兩縷烏黑發絲。
江嵐移開停留在寧羨頸骨處的視線。
咳了聲,問:“寧羨,你怎麼沒吹頭發啊。”
“吹風機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