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誰的電話啊,跑得這麼麻溜,怕不是接男朋友打來的電話哦。”
“不是男朋友。”見某人已經推門跑出去了,坐在旁邊的陳清覓接了話茬。
室友們迷惑了。
“不是男朋友,那她跑這麼快乾啥?”
陳清覓咂舌。
當然不是男朋友。
手機屏幕剛才亮了一兩秒,那聯係人上頭不是明晃晃映了兩個字嗎?
——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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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呀?”
“睡不著……?”
江嵐盯了眼屏幕上方的時間。
淩晨3點24分,實在難以想象,都這個點了,寧羨為什麼會睡不著。
這不合理。
而且更不合理的是,寧羨不太可能在淩晨三點給她打電話。
萬一自己已經睡了呢?
江嵐這麼想了,也這麼問了,得到的答複也很直白。
寧羨:“我覺得你應該還沒睡,因為支付寶上的運動步數還在漲。”
噢,看來她打牌的動作幅度可真大啊。
那沒事了。
沒事了。
“寶貝,我錯了嘛,我應該早早就睡的。”江嵐轉變話術的速度比她寫議論文快。
寧羨“嗯”了一聲,隨後說:“不是因為這個。”
“什麼?”
“我不是因為這個沒有睡。”
“噢——”音拖得很長,因為江嵐有一點點不開心,不開心寧羨會因為其他人其他事徹夜無眠。
淩晨時分的夏夜。
寧羨立在落地窗邊,神態裡微微帶著點困倦,帶著點笑。
她俯瞰著整座城市的星羅棋布,但眼睛卻沒有望向任何一處。
過了會兒,壓低聲音對耳機的麥克風說,“你沒有睡,所以我也沒有睡,這個說法聽起來太絕對了。我剛才仔細回想了一下,這個原因,應該隻占百分之三十。”
“噢——”江嵐的眼睛已經笑得彎了起來,嗓音還是略微拖長,很有熬夜打撲克那種半死不活的意味,“那剩下的百分之七十呢?”
剩下的百分之七十,寧羨無法輕易得出結論。
因為她也有些不太明白。
按理來說,她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安然度日,並且由衷地享受這份安寧。
至少,從前是這樣。
但在江嵐離開的這段時間裡,這份感受似乎就變了味。
依然安寧,日複一日,循規蹈矩,卻在偶然瞥見身旁的空桌椅時,多了一點點乏味,一點點倦。
寧羨思考了很久,最後在日記本裡寫下:
“這不應該是安寧。”
“這在詩的語言裡不該被稱作安寧,它的名稱應該是空白,是寂靜,是一聲長久滯留的歎息。”
“我在人群中看不到她的臉,她的眼睛,所以感覺自己置身於虛無之境。我記得,有位作家曾把這種感受概括為思念,兩個相互喜歡的人,會在分離的過程中察覺到內心的空蕩。空蕩源於感受不到彼此的存在,聽不見任何言語,無法靠近,也不可被觸及。”
“這也許正是思念的孤寂之處,可每當我在孤寂中想起她時,這份情感卻又給予我一星半點獎勵式的溫馨。”
“這份情感究竟是什麼?其實我知道,我可以去定義。但也正因為能夠被定義,所以我很難去準確表述出它的定義。”
“它太輕了,我怕我所捕捉到的隻是幻影。同時它又太重了,我不能夠草率地嘗試著將它寫下,也不能夠輕易說出。除非,我獲悉了其中的真理。”
回憶起昨晚寫下的這些東西,寧羨似乎明白了,今夜自己為何會失眠。
也逐漸摸清楚了,這份感受到底意味著什麼,以及為什麼不能被寫在紙上,為什麼其中一定蘊含著一個真理。
明白了這一點之後,她看著高樓底下的夜景,輕輕地笑,輕輕地對著她的思念說:“剩下的百分之七十,大約有百分之二十,我想是因為我想你了。”
此刻,江嵐的心理活動簡單且純粹。
就是一個大寫的,誰懂?
誰懂!她已經努力在壓了,但嘴角上揚的弧度根本壓不住。
迎著夏夜沉悶的晚風,走在宿舍樓下的小院子裡,周圍的能見度低得要命。成粒的汗珠子緊貼著肌膚,噌噌往衣物裡掉。
江嵐自己都有些驚訝,在這種環境下,她的心情居然還能像綠植發芽一樣,沾了那麼些爽潔喜悅。
語氣也是輕快得不行,“那,還有百分之五十呢?”
剛說完這句話,江嵐自己都被自己的聲音給嚇到了。
總感覺她剛才那道聲音,充滿了矯柔造作。
啊啊啊啊啊,丟死人了……
然而情人眼裡出西施,寧羨並不這麼想,甚至覺得剛才從耳機裡傳來的那道聲音溫柔輕盈,充滿生命力。
所以她也用溫柔的聲音,輕聲對江嵐說:
“至於剩下那一半,我認真思考了很久,我想其中一定蘊藏著一個明確的真理。今天我終於想明白了,那個明確的真理,一定是因為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