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2 / 2)

守城的士兵查看戶籍路引的時候愣了愣,深深的看了厲懷明幾眼。

厲懷明的心微微提起,這人怕是認出自己來了。

正想著這人要是當眾暴露他的身份,他該怎麼辦的時候,就見那個士兵突然雙眼茫然了一下然後就把路引遞還給厲懷明,揮手讓他交了錢就快走了,仿佛沒有認出他一樣。

厲懷明心中一動,轉頭去看趕車的老頭。

老頭渾濁的雙眼全是茫然,像是沒察覺剛才發生了什麼。

厲懷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讓他趕車進城。

進入了城門,京城的繁華和喧囂進入眼簾和耳中,明明才離開一個多月,厲懷明卻仿佛是隔了一輩子,突然覺得有些陌生起來,他不是個歸人,而是個過客,偌大的京城,貌似已經沒有了他的容身之所。

他這麼執著的要回來究竟是為了什麼?僅僅是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可若是得到了自己最不想聽到的答案呢?他又該怎麼辦?他又該何去何從?是不惜一切手段得往上爬,為報仇積攢所有能得到的力量,還是……

他想到了小縣城一個小小的一進院子裡,那個男人憨厚又有些傻氣的笑容。

這一刻,他竟然有些迷茫了。

看著這樣的厲懷明,路歸元有些心疼,輕咳一聲,打斷厲懷明的思緒,提醒道:“走了那麼久的路,小先生一定累了,我們是不是先找家客棧住下吃些東西好好休息一天?”

瞧這蒼白的小臉,那憔悴的神情,勞累了這麼久,隻怕連孩子也快受不了了。

厲懷明眼中的迷茫漸漸消失,轉而變成疑惑的看向他,那眼神似乎在說,你怎麼還在這裡?

他當就和老頭說好了,到了京城就算完成他的任務,也把銀錢都付給他了。

老頭裝作看不明白,催促他趕緊上馬車。

厲懷明雙眼微眯,眼神異樣的掃了他一眼就上了馬車,指揮著老頭找了一家客棧,要了一間上房。

厲懷明才在房間坐了一會兒,老頭就來敲門,不等厲懷明讓他進來,就主動推開房門走進來,指揮著身後的小二端茶搬浴桶送熱水。

等厲懷明洗完澡穿好衣服出來,他又親自端著已經做好的飯菜進來,一一在桌子擺上,還用碗給厲懷明盛了一碗雞湯。

厲懷明坐在桌前,很理所當然的接受老頭的伺候。

自從那天早上突然發現老頭變得怪異之後,這老頭就越來越不掩飾,主動的照顧其他的生活起居來。

而且每一次住店用餐都必定給他點上一份湯,美其名曰,多喝湯對身體好,年輕人就應該從年輕的時候開始養生,不要像他等到老了出現各種問題了才開始抱怨這抱怨那。

厲懷明很無語,不過他也樂得有人伺候他,也就懶得去拆穿這個戲精。

用完飯食,小憩一會兒,養足精神後,也不招呼老頭,厲懷明就戴著帷帽離開了客棧,往京城西區走去。

西區有一個地方住的都是相比於經常其他人來說比較窮的窮人。

穿過一連串低矮破舊的平房,厲懷明停在一戶人家門前,上前敲了敲門。

很快門就打開了,開門的是一個頭發花白大概四五十歲的老嫗。

老嫗看到從頭遮到腳的厲懷明,眼裡有些警惕和狐疑:“您是哪位?來找誰?”

厲懷明撩開一點帷帽,露出明豔的麵容,壓低聲音道:“胡嬤嬤,是我。”

胡嬤嬤臉色大變,轉頭看看巷子的兩邊,沒看到其他人,連忙把厲懷明拉進門,把門鎖住,又一直把他拉到屋裡,鎖上門窗,才拉著厲懷明的手上下打量他,確認他沒事才,淚眼盈眶的道:“明哥兒,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這是出什麼事了?你不是回金陵府準備考鄉試嗎?怎麼突然失蹤然後傳出你的消息?”

厲懷明握緊拳頭,牙齒咬的咯咯響:“是蕭夫人和厲懷安!他們想要害我!讓我永遠不能科考!”

胡嬤嬤怔住了,“夫人他那麼疼愛你,怎麼會害你?”

厲懷明淒然一笑:“嬤嬤你錯了,她疼愛的是她的親兒子,而不是我這個賤妾生的庶子。尤其是我這個庶子霸占了她兒子的嫡子之位這麼多年,搶奪了本該屬於他兒子的那麼多東西,反而讓他兒子代替我受了那麼多年的苦,她如何能不恨我?我早該想到的!隻是我一直都不願相信而已。”

曾經蕭氏對厲懷明是真的好,那是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要星星不給月亮。隻要武定侯對他語氣嚴厲了一些,都會招來蕭氏的胡攪蠻纏。

可以說那時候的厲懷明就是蕭氏的心肝肉,誰要是讓他受了丁點委屈,那都跟像是割了她的心肝一樣,招來她的怨恨和報複。

就連她的大兒子,武定侯府的世子厲懷溯也沒有這樣的待遇。簡直是把厲懷明寵上天去。

就是因為這樣付出所有感情的寵愛,所有人都以為即使得知當年被調換了孩子,蕭氏麵對厲懷明這個寵了十七年的孩子也依然是有感情的,隻不過這感情中摻雜了恨,變得比較複雜。

當時的厲懷明也是這麼想的。

蕭氏在剛得知真相的時候歇斯底裡發瘋了幾天,叫嚷著要把厲懷明拖出去打死,後來就像是發泄夠了,突然把厲懷明找來抱著他放聲大哭。

說她,不是故意的,她隻是突然得知真相無法接受。養了那麼多年,就算是養隻貓貓狗狗都有感情了,更彆說當心肝一樣養了那麼多年的兒子。就算厲懷明不是她生的,她也會繼續把厲懷明當自己的親兒子來對待,讓厲懷明不要恨她。

厲懷明當時已經被她的反應給弄得心涼了,但還是對這個寵愛了他那麼多年的母親抱有希望。聽蕭氏這麼一說,自然就相信了,還很高興的說以後要跟厲懷安兄友弟恭,做一對好兄弟好好孝敬蕭氏,絲毫沒有發現蕭氏的異樣。

他身邊的人都是蕭氏安排的。因為蕭氏的話,讓他失去了戒心,也沒有想過要防備身邊的人。

也因此在他說要回祖籍所在的金陵府考鄉試的時候,還是聽從了蕭氏的安排,帶上平時對他表現得很忠心的那對老仆。

不想在路上,就中了那對老仆的迷·藥,被送到遠離京城的小河村這個偏僻的小山村胡亂嫁了個男人。

“嬤嬤,我現在已經是走投無路,隻能來找您了。您告訴我,您現在是蕭夫人的人,還是我的奶嬤嬤?”厲懷明眼神定定的看著她,執著的想要一個答案。

“你這個沒良心的小東西!問的是什麼話?你可是我一口一口奶大的,我早就把你當我的親兒子了!就算是大高他們也沒有你在我心重要。你現在問這些話那是在挖我的心啊!”胡嬤嬤大哭,揚起手就想要去錘這沒良心的小子,卻又怕真的把他捶痛了,拳頭落下的時候,輕飄飄的,跟摸沒什麼兩樣。

厲懷明拿出手帕給她擦眼淚,哽咽的道:“對不起,嬤嬤,我隻是不想再被人背叛了。您也是她安排到我身邊照顧我的,我擔心您也會像其他人一樣,幫著她而不要我了。”

胡嬤嬤輕拍他的手:“你放心,就算我是她安排到你身邊的,可我精心奶大的是你不是安少爺,我的心自然是偏幫你的。”

胡嬤嬤又詢問厲懷明消失的這一個多月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都被厲懷明含糊的避開,問起武定侯府的事情。

胡嬤嬤便把武定侯府這些天內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如今厲懷安已經徹底頂替了他的位置,成了武定侯府最受寵的少爺,甚至比當初的厲懷明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厲懷安也很快就展現出了他的才華,人又長得好看,一副柔柔弱弱,弱不禁風的樣子,很容易引起人的憐惜,就連以前迷戀厲懷明的三皇子和韓飛陽也被他迷得神魂顛倒。

胡嬤嬤憤憤不平的道:“這兩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你才消失沒多久,他們就這麼容易的見異思遷,喜歡上了彆人!幸好當初你沒有聽我的話在他們兩人之中挑一個嫁了,否則就是我害了你!”

厲懷明對此很不以為然,他從來就沒想過要嫁人,也隻是把三皇子和韓飛陽當朋友。在他們表露出那樣的心思之後,就有意識的疏遠了他們,隻覺得他們這樣窮追不舍非常的煩。如今他們願意是去追求彆人,他是非常樂意的。

胡嬤嬤還在那裡喋喋不休:“安少爺也是,彆看他擺出一副清高聖潔的樣子,其實就是個不要臉的。對每個男人都是曖.昧不清,虧得他還有臉說自己也要做個男子考科舉入朝為官。我看他那眼神就跟不能沒了男人一樣,恨不得黏在那些男人身上分都分不開!還當什麼男人?我看他就是挑三揀四哪個都舍不得扔!

最可恨的是,大高說他每次去參加什麼詩會,都要說自己沒有機會練字,才寫不出跟你一樣好的字來,這不是就是再說是你不讓他讀書寫字嗎?分明不讓他讀書寫字的是他的親娘,關你什麼事?憑什麼把錯都推到你的頭上?”

厲懷明對此並不意外,事實上他早就發現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厲懷安看他的眼神裡總是蘊含著刻骨的恨意。

胡嬤嬤又說起了他失蹤之後厲家其他人的反應,竟然除了胡嬤嬤,沒有一個人想要去尋找他的。

胡嬤嬤沒辦法,隻好把二兒子和三兒子給派出去,讓他們去金陵尋找厲懷明。也是因此觸怒了蕭氏。

蕭氏尋由頭想要打胡嬤嬤板子的。以胡嬤嬤現在的年紀,隻要打板子的人有心,不用挨幾下就能要讓她再也起不來。

還是胡大高去向武定侯求助,武定侯來給她說情,最後隻是把她趕出了武定侯府。

之後就傳出了厲懷明跟野男人私奔的傳聞,蕭氏竟然還在彆人詢問她的時候默認了。

氣得胡嬤嬤都想要衝去武定侯府找蕭氏拚命了。

“大高還聽人說,因為你曾經跟聖說過要當男子絕對不會嫁人,現在傳出你跟人私奔的事,聖上還要治你的欺君之罪!你現在你可千萬不要讓人發現,否則要是被人抓住,押到聖上麵前,那是要被殺頭的!”

厲懷明一愣,他都什麼都沒說了呢,為什麼胡嬤嬤就認定他已經非完璧之身了?

“你什麼都不用說,我都知道。你落到那毒婦的手裡,她又怎麼可能讓你全身而退?肯定是做了什麼……”胡嬤嬤說不下去了,眼淚忍不住的掉下來,蒼老的手撫上厲懷明的眉心,拉開他的抹額,露出那朵鮮豔欲滴的紅牡丹,“我的明哥兒果然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就連著開出的花兒,也是天底下多一份好看。”說著眼淚掉的更凶了。

厲懷明手足無措的安慰道:“其實也沒您想的那麼糟心,他們也不敢太過分,就是悄悄把我嫁人了而已。”

胡嬤嬤哭的更加悲傷:“這還叫不過分?我的明哥兒那麼好的一個人,就算要嫁人也是要找一個天底下最好的夫婿!他們給你找的能是什麼好人?不過是那些比歪瓜裂棗還要歪瓜劣棗!”

厲懷明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其實他也沒那麼差,長得還算不錯,雖然沒有我好看,很會照顧人,人也很好……”

胡嬤嬤也不哭了,睜圓了雙眼驚奇的看著他,想不到竟然能聽到從他的嘴裡說出對其他男人的讚美的話。

厲懷明被她看的挺不好意思的,還是堅持的把最後一句說完:“能遇到他,也是我的幸運。”

哢嚓!

一塊瓦片從屋頂掉了下來。

屋內的兩人都愣了愣,同時抬頭看向屋頂,上麵破了個洞,有陽光從洞口照射進來。

胡嬤嬤疑惑,“這瓦片怎麼突然就碎了掉下來?”

厲懷明:“嗬,說不定是某隻大貓跳上屋頂把瓦片給踩碎了。”

屋頂上的路大貓:……

突然聽到厲懷明的心裡話,太過激動把瓦片給踩碎了……

胡嬤嬤又追問了一些關於路歸元的事。厲懷明不想多談隻含糊過去。

又問起了侯府的情況,其他人都沒有什麼不同,就是那位安姨娘在厲懷明離開京城沒多久就不見了,也不知道現在是死是活。

對於這個安姨娘厲懷明心情是非常複雜的。以前以為自己是蕭氏的親子時,常常聽蕭氏詆毀這個安姨娘,他聽多了也不免對安姨娘產生幾分偏見。

可等他知道真相之後,才知道安姨娘為他付出了許多。若不是有當年的換子,那麼被養廢的人就是他了。

得知她失蹤,他還是很擔心的,想著若是可以,定然要讓人去尋找她的蹤跡,隻希望她千萬不要落到蕭氏的手裡。

不過現在首要的是先見上父親一麵。

整個侯府一直都是由蕭氏把持著,厲懷明最好還是不要貿然出現在武定侯府。

厲懷明:“您現在有沒有方法給我父親傳訊,我想見他一麵。”

胡嬤嬤有些猶豫,因為這些天的武定侯表現的太過冷漠,她厲懷明會再次受到傷害。

可厲懷明堅持,她隻好道:“大高現在就跟在侯爺身邊辦事。可以讓他給侯爺傳話。”

厲懷明點頭:“那就有勞大高哥了。”

告訴了胡嬤嬤他在哪裡落腳之後,厲懷明便悄悄地離開了胡嬤嬤的家回到客棧。

一直到第二天,門外傳來輕輕的,三長兩短的敲門聲。

這是小時候和胡大高約定的暗號。厲懷明一喜,連忙去打開門,門外果然站著兩個非常熟悉的人。

“爹!大高哥!你們來了!”厲懷明壓低聲音,歡喜的道,然後把他們請進來。

胡大高看著這個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小少爺,眼裡是儘力克製的欣喜和心疼,很想過去抱抱他揉揉他的頭發,說句辛苦委屈你了,隻是礙於武定侯在這裡,不敢表現得太逾越。

武定侯進門之後,也是眼神複雜的打量了他好一會兒,說出來的第一句話卻是非常的冰冷:“你不該回來。”

厲懷明鳳眼圓睜,難以置信的看著他:“爹,這就是你想對我說的話?”

武定侯彆過頭,用冷漠的聲音道:“對於你我已經無話可說。我已經對外宣布,將你逐出家門,你已經不是我厲家的人了。趕緊離開京城,以後都不要再回來!”

“不行!我不會走的!”厲懷明厲聲反駁,像個受了天大委屈卻反而被父親責罵的孩子:“為什麼?你明知道我是被陷害的!我沒有跟人私奔!都是蕭氏和厲懷安算計我!你怎麼能不給我主持公道反而要我離開?”

武定侯卻沒有如以往那樣放柔了聲音溫柔的哄著他,而是繼續用冷漠的聲音,說著絕情的話:“不管怎麼樣,你都已經破身嫁人了,那就是欺君之罪!我已經舍下這張老臉,抵上厲家曆代積累的功勳,才求得聖上網開一麵,隻要你不出現在京城,聖上就不會追究你的欺君之罪。你離開京城,才是對你最好的。”

厲懷明抓住他話中的漏洞,欣喜的道:“你是為了我才去求聖上?也擔心我才讓我離開京城的?爹,您放心,那兩個算計我的老仆都被我抓住了,隻要把他們帶到聖上麵前,說出真相,指出幕後黑手,就一定能求得聖上原諒。我也可以回到武定侯府了。”

一旁的胡大高也愣了愣,臉上也露出喜色:“真的嗎?太好了!侯爺,這樣就能證明明少爺也是被人算計的,算不上欺君之罪,聖上那麼開明,一定會原諒明少爺的”

武定侯的身形頓了頓,身側藏在袖子裡的拳頭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然後冷酷無情的道:“不行。”

厲懷明和胡大高臉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為什麼?”厲懷明因太過驚愕震怒,以致聲音有些尖利,然後他就聽到武定侯一字一句說出了讓他心臟破碎的話:“因為,你所說的幕後黑手是我的夫人和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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