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康平要考科舉, 所以在縣試開始之前就回了金陵考試,胡康樂也跟他一起, 平時給他當一下書童,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厲懷明對胡康平的實力非常了解,絲毫不懷疑胡康平會考不上秀才,而胡康平也沒有讓他失望,上一次來信就告訴他已經考過了秀才。
而胡嬤嬤一直在幫著邵寧管理紡織作坊和惠民商行。
因為惠民商行的給力,打破了範家對綢布生意的壟斷,還把範家這樣的大皇商也擠兌得不得不放棄了平民百姓這一塊大蛋糕,專心做起是上層社會高奢布匹的生意。
紡織作坊在其中賺得盆滿缽滿,還開了不少分店。
在院試開始前, 胡嬤嬤就來金陵看望兩個兒子,順便把分店開到金陵。
在厲懷明和路歸元看來, 胡嬤嬤為人精明老練, 在做生意方麵很有魄力。
胡康平從小一直跟著厲懷明, 也見過不少高官顯貴,並不是隻會一位讀書的書呆子,或者是隻會聽從主子吩咐的下。他有自己的抱負和實力, 也懂得處事圓滑, 就算一個人來金陵考試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相反胡康樂就有些衝動暴躁,嫉惡如仇。
如果說誰最容易出事,那肯定是非胡康樂莫屬。
隻是讓厲懷明和路歸元都沒想到的是一向穩重的胡康平最先出事。
胡康平現在狼狽的趴跪在地上, 他的後麵從後背一直到大腿, 都開始滲出血絲。一看就知道是受了嚴重的仗刑。
路歸元不待蕭承軒有所反應就已經先一步上前,強行將胡康平給扶起來, 摁回床上躺著, 免得自家媳婦看了心更疼。
厲懷明還是怒不可遏:“怎麼會這樣?你不是已經考上秀才有功名在身了嗎?怎麼還會受仗刑?”
所謂刑不上大夫, 大齊律例有明確規定,有功名在身的學子,可以見官不跪,也可以在免受仗刑。
就算要受罰也要先把那學子的功名給革除了。
能夠算作例外的隻有學子的長輩和皇帝。
胡康平不可能得罪了皇帝,他的長輩也隻剩下胡嬤嬤一個人,胡嬤嬤當然也不可能對他動用這麼重的仗刑。
胡康樂完好的那隻手拳頭捏得咯咯響,咬牙切齒的道:“除了姓楊那個狗官,還能有誰?”
蕭承軒:“楊知府?”
胡康樂點點頭。
胡嬤嬤也忍不住在一旁抹淚。
見胡康平還掙紮著想要下地磕頭,蕭承軒伸出一隻手虛虛一按,示意他不要動,嚴肅鄭重的道:“究竟是何事你躺著說便是,隻要是有冤屈,我必會為你做主。”
胡康平沉痛的道:“非是學生有所冤屈,學生是在替陳河村、胡家村、楊槐村三個村子枉死的
上千百姓喊冤啊!”
聽到這話的蕭承軒三人心中都是非常的震驚,上千百姓枉死,這究竟是怎樣的千古奇緣!
隨著胡康平的講述,他們也漸漸明白事情的始末。
胡嬤嬤原來是金陵一富商之女,從小對經商之事耳濡目染,才會對經商那麼在行。隻不過天有不測風雲,胡嬤嬤的父親生意失敗,為了還債,變賣所有家產,帶著妻女回到了老家也就是胡家村,然後給胡嬤嬤招了個上門女婿。
然後遇到戰亂,胡父胡母都死在了戰亂之中。剩下小兩口難以為生,隻能賣身給了厲家。
後來就是戰亂平息,武定侯娶了蕭氏,胡嬤嬤和夫君也跟著去到了京城主宅。再後來就是蕭氏生下次子,胡嬤嬤被選為厲懷明的奶娘。
如今胡嬤嬤的夫君早在數年前就病逝了,胡康平已經脫離奴籍,想要參加科舉就必須回到我原來籍貫所在的金陵府。
他也正好回到胡家村祭拜先祖。
不料當他帶著弟弟回到胡家莊,看到的卻是一片大火殘留的廢墟,四處打聽才得知,在暮冬之時,胡家村和附近的陳河村、楊槐村三個村子的人染上了瘟疫。
瘟疫在這個缺衣少食的時代,幾乎就是死神的代名詞。而且擴散的還非常迅速,完全無法防範,隻有不和染病的人接觸,才不會被感染。
楊知府得知之後立即命人封鎖三個村子。
三個村子的村民卻因為害怕恐慌鬨起了暴亂,發瘋的想要衝出來。
楊知府為了不讓這些人四處亂逃,把瘟疫擴散到其他地方,隻能放火燒村,三個村子,上千百姓,就這麼被活活燒死。
胡康平和胡康樂得知此事之後,雖然非常震驚悲痛,但也勉強能理解楊知府的做法,如果村民們老老實實呆在村子裡,等到大夫過來醫治還能有一條活路。可若是讓他們衝出去跑其他的村子或者城裡,隻會讓瘟疫大範圍的擴散,感染更多的人,讓更多的人失去性命。
放火燒村燒城雖然殘酷,卻是在這個缺醫少藥的時代被上位統治者默認的做法
而且事情已經發生,楊知府也是為了其他更多的百姓,他們就算心中再有悲憤不甘,能做的也隻是去拜祭一下村民,聊表一下心意。
隻不過等他們去打聽村民們的墳塚在哪裡的時候,卻驚訝的得知根本就沒人什麼墳塚。
竟然根本就沒有人去給他們收屍,所有人都被燒成了灰燼,骨灰早就被風給吹沒了。
想再細問官府為何沒有給村民們收斂,被問到的人全都避而不談有什麼洪水猛獸一樣。
胡康平敏銳的察覺其中的不對勁,仔細查探了一番,驚愕的得知村子被燒之後,原來屬於三個村子裡的近萬畝良田都被楊知府等一眾官員給瓜分完了。
江南土地肥沃,百姓富饒,商業繁榮,這裡的每畝田至少能賣到二十兩,但往往都是有價無市。
許多達官貴族都想要在金陵買上一兩個莊子。
隻可惜金陵的百姓也是知道土地的重要,而且多數是祖產,輕易不肯變賣。這樣許多想在金陵買地的人隻能望洋興歎。
三個村子被毀,空出的近萬畝良田,那得是多大的一筆銀子!全都便宜了那些官員。
再聯想周圍村莊百姓麵對此事的古怪態度,和楊知府對三個村子的漠視,胡康平有理由懷疑其中有什麼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