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賀說完這話, 心裡卻很平靜。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也不是刻意準備，他想愛情是衝動，說出這話也是衝動，但他願意為這次的衝動負責。
“要試試嗎？”關賀說完, 也不去看樓嶽霖的眼睛。
他不是怕被拒絕，而是覺得樓嶽霖的目光太直接。
是那種炙熱的眼神, 像是要在臉上燒出一個洞來，就算你回避躲開, 他也會盯著你，所以關賀還是不看了。
然後, 他聽到樓嶽霖用很輕很溫柔的聲音，對他說：“好，我想的不隻是試試，而是整個餘生。”
關賀即便沒有去看樓嶽霖, 也能猜到他臉上的表情，他頂著紅了的臉頰點點頭。
他本來想的也不是試試，話是真的, 但這麼說可以給彼此一個退路。
萬一以後樓嶽霖覺得與他在一起不合適, 那就是嘗試失敗, 彼此有個台階，樓嶽霖的確做不來分手就把人辭退的事情，以後在同個地方工作，見了麵還能說上話。
關賀心想, 喜歡，肯定是喜歡，這甚至不用揣測，隻要看彼此的表情就知道怎麼回事。
可最後他們倆會覺得彼此合適嗎？或者樓嶽霖還會像現在這樣喜歡他嗎？關賀從來沒有打包票的自信。
“怎麼不敢看我了？”樓嶽霖笑了起來，他的手指癢癢得想去摸關賀的下巴。
關賀聽到他的話下意識抬起頭，發現樓嶽霖的臉近在咫尺，就像上次他向自己道歉時那樣。
但是這次樓嶽霖的神情是輕鬆的，掛著柔和的微笑，情緒中有點興奮。
他們倆這是確定關係了？關賀對自己的身份還有點轉不過彎，但是他並不討厭樓嶽霖靠他這麼的近。
關賀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趕忙轉移話題，“時間不早，先送樓總回去吧？”
“噯，我們倆剛確定關係，你就想著把你男朋友趕緊送走？”樓嶽霖上來拉住他的手，“這不好吧？”
他也不是故意非得挑這個時候來說，翻過手來與樓嶽霖十指緊扣，他小聲嘟囔，“我、我知道……但是……很晚了……樓總還想要去哪裡嗎？”
樓嶽霖坐直身體，露出思考的神情，可他答非所問，“我現在想要做的，就讓你改掉叫我‘樓總’這個稱呼。”
“可你終歸是……”關賀解釋說，萬一改了口，不小心在公司裡喊出來，被人發現豈不是糟糕了？
誰知麵對這個問題，樓嶽霖卻一臉坦然，完全不當回事。
關賀一愣，便問：“難道你想公開？”
公開這事兒可就大了，以樓嶽霖的名氣和身份，一旦曝光，必然是引來眾多目光，這時代的狗仔還會開著飛行器來跟蹤你，嚇都要嚇死，指不定以後下班開著飛行器在高樓裡生死時速，比開車還可怕。
看著關賀的神情，樓嶽霖搖頭，“不會，現在不會。”
他知道關賀介意自己書裡的身份，不想帶給他麻煩，如果因為這樣而讓樓嶽霖麻煩纏身，關賀心裡一定不好受。
所以樓嶽霖絕對順著他的意思，他不想就不想，他不要就不要。
樓嶽霖還說：“沒事，按照你喜歡的來，以後慢慢改。”
關賀抬頭去看樓嶽霖，渾身終於輕鬆下來，同時又很是感動。
身邊的樓嶽霖就這樣坐在那裡，不會做出任何給他產生哪怕一絲壓力的舉動。
關賀知道不論自己說什麼，樓嶽霖都會答應他，一直以來他都是這樣，沉穩冷靜，會在很短的時間內迅速反應過來，明白他的話，理解他的意圖、原因，仿佛肚子裡的蛔蟲。
遇到他何其有幸？關賀想，自己何其有幸。
飛行器正在高樓中緩慢行進，因為少了路麵標誌物，關賀也不知道他們到了哪裡。但好像一直這樣下去也沒關係，哪怕時間正在一分一秒的倒計時。
但關賀也是理智的，如果戀愛會影響樓嶽霖的工作，那麼他寧可不要。
關賀說：“明天你還有工作，先送你回去。”
“不吧，還是我先送你。”這時候樓嶽霖理所應當把兩人單人位並攏靠在一起，座椅調成了雙人位，他的手也終於不安分地攬上來，就好像理應該那樣的。
關賀是有點不自然，看著飛行器前窗玻璃外的景色，他覺得自己和樓嶽霖好像坐在深夜電影院的小劇場裡，一個個情侶雙人包廂，周圍看不到人，熒幕上放的什麼不知道，就像關賀不知道他們現在身處城市哪個半空。
“讓你早點休息，你也說需要一個周末睡掉黑眼圈。”樓嶽霖又補了一句，其實理由挺多，但說下去總顯得欲蓋彌彰。
關賀則義正言辭，“可你是集團總裁，你很重要，而且你明天的行程——”
樓嶽霖打斷他的話，問：“我有多重要？”
關賀想了想，認真道：“像坐在白馬上的唐僧，徒兒們都要保護他，如果沒有他就取不了經，回不了東土大唐。”
就算是再過一百年，名著依然地位顯赫，樓嶽霖自然也看過，他哈哈一笑，道：“我覺得還是有點不一樣，比如同樣是白馬，我應該是你的白馬王子才對。”
關賀心裡感慨一句真會說，眼神閃避，“我是說對公司來說！對於公司，你還想是整個公司的白馬王子啊？”
樓嶽霖輕易抓到話裡的重點，“吃醋？”
關賀臉上一熱，“不是，我這是在擺事實講道理。”
樓嶽霖笑道：“跟男朋友講道理？”
關賀差一點整個人從座位上彈起來，今天大半天都在解釋自己的身份，心情可謂跌宕起伏。而與樓嶽霖也才剛確定的關係，根本沒有想到會有這種發展。
麵前的人是他的上司，如今多了一個男朋友的頭銜，關賀真得緩一緩。
他心想兩人此前其實連點曖昧期都沒有，除了單方麵知道樓嶽霖喜歡他外，自己的心思全程都放在怎麼幫助他躲開那些糟糕的麻煩事上，根本沒有動更多的念頭。
“咳咳……”關賀扭過頭，“你怎麼突然這麼說……”
樓嶽霖知道關賀可能慢熱，也可能是不好意思，就沒接著再問。
他還想伸手再調慢飛行速度，可又沒這麼做。
樓嶽霖就是想與關賀多待一點時間，就算不回去，在外麵飛一個晚上都沒問題。
看到關賀滿臉寫著不好意思，樓嶽霖找了彆的話題，說：“你對著蘇朔他們說了很多你那個世界的故事，什麼時候對著我單獨說說？說什麼都行，跟你有關最好。”
關賀點頭答應，笑著說：“真要說可能也說不完。”
樓嶽霖突然間特彆高興，“沒關係，慢慢說，我們有的是時間。”
話說到這裡，即便是開得再慢的飛行器，也終於來到可以交換交通工具的地方。
樓嶽霖不著痕跡地蹙眉，心想怎麼到的這麼快。
關賀熟門熟路地將兩架飛行器對接，門對門扣上，直接在空中換了交通工具。
“那我先走了。”關賀對著樓嶽霖擺手，可是手腕被他扣住。
樓嶽霖對著他笑道：“就這麼走？不做一點表示嗎？”
關賀歪著腦袋，不懂這時候能有什麼表示。
樓嶽霖就以身示範，伸手輕輕扶住關賀的腦袋，飛速地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這時候關賀已經準備下飛行器，身體略略向前傾，高度正好能讓樓嶽霖揚起下巴吻上他的額頭。
如果還是按照剛才的坐姿，興許的吻的就不是這個地方。
關賀稍稍一愣，但是這個吻又吻得太輕，跟風吹過似的，甚至還產生了一點迷惑，剛才他到底親沒親？
“呃……嗯……”關賀眼神閃爍，隻是要讓他學一下嗎？
但是樓嶽霖也沒這麼做，揉著他的頭發說：“早點回家休息，好好睡一覺，我們公司再見。”
“好。”關賀點點頭，從善如流地回到他那輛小飛行器上。
隔著窗戶玻璃，關賀衝著樓嶽霖擺手，招呼著說再見，但飛行器材質好，根本聽不到聲音，隻能瞧見口型。
樓嶽霖也笑著回應，他的飛行器在半空靜止，看出關賀的口型，也對著他說話。
下一秒，承載著樓嶽霖心愛之人的小飛行器融入夜色之中，而樓嶽霖坐在那裡，一時興奮得有點不想回去，甚至想立即改變路線跟著關賀回去。但關賀很聰明，要是半路被他發現，多半會生氣他怎麼那麼輕率，所以還是決定不這麼做。
然而樓嶽霖高興，他坐在那裡，手撐著屏幕，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隻一會兒，他又嗬嗬地笑了起來，太開心了，他要永遠銘記今天，今天是他與關賀正式在一起開始的日子，必須每年都得紀念才行。
可能飛行器在原地等得停留太久，兩位保鏢不放心，用內部通訊詢問樓嶽霖是否出了什麼事，樓嶽霖這才回過神，帶著保鏢回公寓樓。
等關賀回到自己的公寓，都已經是半夜，他洗漱完往床上一躺，很快進入了夢鄉。
即便是睡了一個飽覺，醒來後的關賀還是覺得很累，他渾身跟散了架似的，仰麵躺在床上連四肢動都不想動。
瞪著天花板看了好半天的他，緩緩想起來，就在昨天，或者準確來說，是今天的淩晨，他與樓嶽霖確定了關係。
他與樓嶽霖談戀愛了！多麼不可思議啊？！
關賀捂著臉，抬手時看到手腕上還帶著樓嶽霖送給他的手表。
他都忘記摘下來了！
關賀趕緊從床上跳起來，剛想去摘，發現手表表麵完好無損，沒有被壓壞，不住地感慨這時代的先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