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嶽霖避開關賀, 獨自走到露台上與他小叔打電話。
關賀也像是意識到什麼, 叫上南瓜去廚房,大概要研究什麼新菜式。
樓嶽霖在電話裡對他小叔說:“我當然要帶他去,除非你親自跟我表示,不準他過來, 我也會尊重你,他不會來, 可能我也不會來。”
“喲嗬?”樓泓澤聽著這宛如要挾一般的話語,想自己的侄子不得了, 連自己的婚禮都敢不來。
以前那個會抱住自己腿,奶聲奶氣喊“叔叔你好”的樓嶽霖哪兒去了?樓泓澤倒是沒意識到那都已經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而樓泓澤也隻是輕笑了下, 在電話裡說:“我也不是非要你做出選擇,哎,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聽你的語氣, 是想帶人來,我再問你一遍,你真的做好準備帶他來嗎?在我婚禮上, 這種場合。”
樓嶽霖說:“是, 我準備好了。”
樓泓澤問:“你那位呢?”
這麼一問, 也的確讓樓嶽霖冷靜下來,好好思考該怎麼理性地回答他的問題。
樓嶽霖回頭看了眼剛才關賀站著的地方,臉上掛笑,“他必須做好準備, 不是嗎?”
電話那頭沉默近五秒,“嗯,你的自信能讓他也這麼自信嗎?雖然說我隻見過他一麵,但是他看起來不像是你這樣的人。”
樓嶽霖知道,他與關賀自然不一樣,而關賀也的確不可能像他這樣,把一切當成理所當然。
所以,樓泓澤有理由向他問出心中的擔憂。
但是樓泓澤是不想讓關賀去嗎?在樓嶽霖心裡,這個答案也是否定的。
他不是擔心關賀會在當時做出什麼失控的行為,而導致會影響他的婚禮。
樓泓澤隻是希望自己的婚禮能給每一位與會賓客,留下最美好的回憶。
其實當代每一個人都是這麼想,都認為婚禮是最神聖的儀式,也是被神明祝福的行為。
一旦在婚禮上發生些許意外,給人留下不好的回憶,那會令人相當遺憾。
樓泓澤這才要問,若是關賀見到那麼多樓氏的親戚,而感覺到有些冒犯,大可不必勉強自己前來觀禮,更何況還有晚宴嘛!
樓泓澤開玩笑說:“等晚宴你就是要在父母麵前決定訂婚,我也不會攔你,甚至可以為你介紹不錯的婚戒設計師噢。”
樓嶽霖感謝了他的好意,又道:“這件事我會和關賀商量,不過,小叔,你可以放一百個心,我和關賀來,肯定不會留下任何遺憾。”
“嗯……”樓泓澤笑了一下,“那我期待這一天的到來。”
樓嶽霖問:“許耿瀾在你身邊嗎?”
樓泓澤道:“直呼其名沒大沒小,再怎麼說,他是你長輩。”
樓嶽霖奇怪地問:“你們已經領證了?”
樓泓澤說:“是啊。”
樓嶽霖道:“噢,那麼恭喜你們。”
一般流程,都是前天舉辦婚禮,第二天去辦結婚證,這都是有流程的。
雖然不是法律規定,但是約定俗成,這樣就可以避免在婚禮時發生任何事情,導致一方後悔,在沒有領證的時候還能彌補。
亦或是提前領證後,一方反悔不辦婚禮,而造成感情不和再去離婚,諸如這種情況發生。
像是樓泓澤這樣這麼早就先領證,那說明對他們倆的感情有著至高無上的信任。
這也反而讓樓嶽霖不能理解,“小叔,你當初到底怎麼……為什麼?”
每個人心裡都會有一個糾結,就算是樓嶽霖這樣的,也會想小孩子一樣糾結在這些事情上。
若是讓關賀看到,他多半會覺得這個男人有點可愛,哪怕是這麼大一個人。
樓泓澤就知道侄子會這麼問,而且,他也被很多人這麼詢問過,畢竟當初他與許耿瀾談戀愛的時候算是轟轟烈烈,更彆提分手後也是鬨得人儘皆知。
所以如今很多人看到他們倆複合,除了送上祝福之外,也會問,為什麼?
樓泓澤被問那麼多,卻一點都不覺得不耐煩,他在電話那頭笑了笑,“你們都很好奇啊,你也沒想到嗎?”
樓嶽霖心想我怎麼想得到。
而樓泓澤直接說:“可能到了關鍵的時候,你就會覺得身邊不能沒有一個人。”
樓嶽霖說:“我身邊一直有關賀,不需要到關鍵時候。”
樓泓澤道:“可你總會遇到,會想著這個時候如果有一個人待在你的身邊,會讓你覺得呼吸更加順暢,心情更加平靜。”
樓嶽霖笑問:“就是許耿瀾?呃……許叔?”
這邊樓嶽霖說得有點彆扭,那邊樓泓澤聽得也有點難受。
樓泓澤說:“你就直呼其名吧。”
樓嶽霖笑了一下,“所以你想到的就是他?”
樓泓澤說:“是啊,可能對當時已經準備去外太空擊碎隕石的你,不會有什麼感覺。但對我們普通人來說,那個時候真的很令人絕望。如果不是蘇將軍想出了方法,也許很多人在隕石出現之前就選擇自殺,你也可能不是太清楚,當時社會氣氛有多糟糕。”
但這些事情,樓嶽霖還是明白的,更彆說當時關賀也問過他這些事情,還是樓嶽霖讓他彆擔心。
樓泓澤便說:“就是這樣吧,當然這中間不乏瀾瀾自己的努力,我看到了他的真心,我那個時候想明白,我們可能會因為一點點小心事而計較,但沒必要,與整個生命比起來,真沒必要。”
樓嶽霖笑道:“已經上升到這個高度?”
樓泓澤:“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選擇他來度過餘生?”
樓嶽霖道了一聲原來如此,心裡則在想,瀾瀾什麼的稱呼有那麼點惡心。
話題又被樓泓澤拐回到婚禮這件事上,他說既然樓嶽霖篤定會帶關賀過來,這裡人數就給他記上了。
掛了電話,樓泓澤放下手機,正在往記事本上記錄名單。
他身後,許耿瀾端著水果盤走過來,裡麵是他削好的蘋果和桃子,切成塊狀,上麵插了牙簽。
兩人正在他們之前一起購買的公寓裡,雖然隻有幾百平米,放在樓氏家族其他人的眼裡,可能會有點不夠看,但對他們倆來說,心裡為此得到無比的滿足。
樓泓澤在成年後,很少與樓家人聯係,在家族中,很多人也說他其實仗著樓氏的名義,在外麵行自己的便利。
可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樓泓澤一次都沒有在外宣稱過,他與國內首富樓氏有什麼直接聯係。
樓泓澤也知道,那些人會這麼說的原因,就是想要借此把他召回家裡,為樓氏所用,而不是放任這麼好的一棵苗子,在外麵浪費他的生命。
不過樓泓澤並不介意家裡的人說這種事,至少在他知道蘇朔的事情後,就已經看開了。
如果要他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他寧可什麼都不要,白手起家。
許耿瀾在放下水果盤的時候,彎腰親了下他下半輩子的愛人,說:“確定了幾個人?”
樓泓澤說:“除了家裡的。”
許耿瀾笑了笑,“你不能把樓總……我是說樓嶽霖也算在家人之外吧?”
樓泓澤說:“噢,真不好意思,有時候他給我不是很像樓家人,我是說……從意識形態上,他和他弟弟都不太像,有時候我很難把他們劃在那群人裡。”
許耿瀾單手撐著桌子,低頭看看名單,的確是已經把很好處理的人員都確定下來。
而剩下樓泓澤要麵對的,便是家裡那些讓他不知道如何麵對的叔叔伯伯。
事實上,他知道這些人都必須得邀請,但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能降低一半的人數。
許耿瀾坐在另一邊,手裡端著咖啡杯,笑說:“剛才我好像聽到你叫我什麼,‘瀾瀾’?”
樓泓澤淡定地說:“沒有,你聽錯了。”
許耿瀾的笑容隱藏在咖啡杯後,他當然沒有揭穿。
樓泓澤又說:“那麼惡心的稱呼怎麼可能叫你。”
許耿瀾點點頭,“也是,可能需要在一個比較不同的環境下。”
樓泓澤瞥了他一眼,“停一停你腦中的幻想吧,明天你還要上班。”
明天是雙休日,不過許耿瀾的確需要加班,而且他已經連續一個月沒有休假,為此他才能拿到假期全滿的婚假,而不是被打折扣。
許耿瀾說:“工作忙不完,你也是,與會賓客總是計算不完,剩下的明天再說。而且,你也不想晚上去打擾你的叔叔伯伯吧?”
樓泓澤對他找個的這個借口很滿意,他闔上筆記本,“也該睡覺了。”
許耿瀾湊了上來,他抱住樓泓澤的腰,“那麼,晚上可能聽到不同的稱呼嗎?”
“什麼稱呼?”樓泓澤靠在他的懷裡打個了哈欠。
“就是……瀾瀾?嗯?”許耿瀾輕輕吻了吻樓泓澤的耳廓。
樓泓澤說:“你已經過了不惑之年,不要像小孩子一樣。”
許耿瀾才不這麼想,“你也不是沒見過我年輕的時候,難道你不希望像當年那樣?”
在這方麵,樓泓澤當然選擇希望,他說:“不過今天不行,我需要足夠的水麵,這樣我才能應付明天的事情。”
許耿瀾當然知道他們樓家人似有多難搞,但又是樓泓澤不得不去麵對的,如果可以,許耿瀾自然願意接下這茬事,但如果是他聯係樓家人,那麼樓家人會認為樓泓澤輕視他們,竟然不是樓泓澤親自邀請,這會產生許多麻煩和誤會,所以他再不情願,也隻能去做。
當然,在樓泓澤的婚禮上,終究還是請來了大部分樓氏的親戚。
而這些親戚甚至連關賀都認識大半,並不是指他們彼此認識,而是關賀專門去做了功課。
那天關賀見到樓嶽霖與他小叔叔打電話,走過露台的時候,不小心聽了一耳朵,他便開始為此做準備。
他不希望樓嶽霖把他帶去後,自己卻像一個旁觀者那樣,什麼都不知道,宛如參加陌生人的婚禮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