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 知道了？”
林墨靜靜地看著他, 瞳眸的溫柔深深，一瞬不瞬：“嗯。知道了呢。但，那又怎麼樣呢？就算我的人生隻是數據編寫好的虛假，隻能按照既定的腳本運行，可是, 我遇見了你啊。”
“小騙子, 你是個小騙子, 但，隻要你隻欺騙我一個人，一直騙下去，就沒關係了。我們不要彆人，誰都不要，我的世界隻有你，你也隻有我。好不好？”
他目光像庭院靜謐溫柔的舊時光，對蘇靈燃伸出手，等待蘇靈燃走進來, 和他一起回家。
【打擾了。但這個人不是屬於這裡的, 還請放手。】
一雙手自身後抱住蘇靈燃的，將他帶離林墨的懷裡。
男人手臂強勢有力，力道分寸卻永遠剛剛好，不會讓他有一絲一毫的不適。
那永遠冷靜，毫無情緒起伏的聲線，即便不用看, 蘇靈燃也知道是誰。
蘇靈燃對上係統先生金絲眼鏡後墨色的眼眸。
那極端冷靜的視線此刻也一瞬不瞬在看著他，死神一樣淡漠無情，被他注視，卻讓人無限安心。
林墨仍舊坐在椅子上，臉色雪白神情沉靜，冷冷地看著突然出現的男人。
“你是誰？”
係統先生並不理會他，隻是專注地看著蘇靈燃，俊美的麵容毫無波瀾，唯有薄唇在動。
【雖然已經提醒過了，但介於玩家的行為，在下有必要再重複一遍。無論遊戲世界的角色有多讓你心動，不要沉溺虛擬。】
蘇靈燃微微蹙眉，溫和地看著他：“你去哪裡了？我找不到你，還迷了路。”
係統先生麵無表情：【剛剛檢測到，遊戲副本遭到不可抗力病毒入侵，即將陷入永久關閉。】
蘇靈燃愕然，隨即眼眸微彎：“啊。這就是說，我通關失敗了嗎？真是抱歉，讓你遇見一個糟糕的通關者。但是，很高興遇見係統先生。”
【還沒有結束。】
係統先生一瞬不瞬看著他，目光深遠堅定，冷靜地說：【在下剛剛啟動備份能量檢測了一遍殘留數據。在副本徹底崩壞關閉前，如果玩家能找到所有關鍵的數據碎片，完成剩下的任務進程，還可以順利通關。】
蘇靈燃微微驚訝：“來不及的。”
還有三萬愛意值，但他根本不知道沈危去了哪裡，更何況，事到如今也沒有辦法讓那兩個人團滅。
然而係統先生不為所動，清冽的聲音毫無起伏：【所有關鍵的數據碎片都已經被打上標記，隻要玩家見到他們就會明白。這裡，交給我。在下會為你爭取到一個小時的時間。我說過的，係統是為玩家而存在的，無論如何，都會竭儘全力帶你離開。】
蘇靈燃來不及說一句話，下一瞬就被送進突然出現的一條走廊。
一直從容不迫坐在椅子上的林墨，看到蘇靈燃離開這片領域的時候，終於變了臉色。
“他是我的，你要帶他去哪裡？”
【彆動。】係統先生緩緩回頭，麵無表情地凝視著他，無機質的墨色眼眸毫無情緒波動，就像看著一件死物。
【善意提醒，即便是非常態的病毒，這種時候以人體形態存在，受了這樣重的傷，亂動，也是會死的。】
林墨的臉上毫無血色，黑色的西裝禮服上，腰側的位置漸漸泅濕，血色滴落地板上，像岩漿侵蝕沸騰，加劇扭曲周圍的場景。
但他臉色的神色一如既往優雅平靜，隻有蒼白的唇色和鬢角滲出的汗水才能叫人察覺他的虛弱。
林墨冷冷地看著麵前神秘危險的男人，瞬間的怒不可遏過後，隻剩下按捺下的冰冷和忌憚。
“你是誰？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係統先生神色淡漠，唯有墨色的眼眸冷靜深遠，但裡麵並沒有照見麵前的人。
【在下是誰並無所謂。閣下隻要老老實實坐在這裡，等待一小時結束就好了。希望你能配合一些，這樣我們就不需要鬨得太難看。】
林墨笑了，臉上毫無溫度，優雅斯文，矜貴高傲。
他十指虛虛交握，手中若隱若現一柄線條鋒利的餐刀：“是嗎？你這樣認為？我倒是覺得，你做了一件極為錯誤的選擇。整個副本世界，沒有比這裡更安全的地方了。你這樣小覷他們，才會害了他。”
眨眼間，椅子上的身影消失了。
下一瞬，在係統先生頸側，雪白銳利的刀鋒迅疾劃過！
“他是我的，任何企圖把他從我身邊帶走的人，都是我的敵人。都是不假思索毀滅的對象。”
係統先生紋絲不動，手指牢牢捏住了那把刀，金絲眼鏡不知何時消失，ai向來冷靜無情的眼眸緩緩抬起。
他臉上的神情依舊無動於衷，隻有那雙眼睛猶如死神，寫滿黑暗冷漠，淩厲倨傲，準確無誤地落在隱匿於陰影中的敵人身上。
【你說錯了，他是我的。從過去到現在，都是我的。我不會讓任何人妨礙到他，即便那個人是我自己。】
……
進入走廊的蘇靈燃一臉懵逼。
然而，通往餐廳的路已經從牆上消失了。
不論如何，似乎也得努力一下，試著在最後一小時找到係統先生所謂的關鍵數據碎片。
雖然，蘇靈燃完全沒有聽明白，什麼叫關鍵數據碎片
他難道不是隻需要找到沈危，灌溉沈危，再讓他和周林自相殘殺嗎？
可是，如果沈危、周林和林墨一樣，都是擁有了自我意識的npc，搞不好到底誰殺誰呢。
如果npc擁有自己的意誌，他又怎麼能毫無負擔讓他們去死？
這麼麻煩，還不如他自己躺平死一死。
可是，他自己失敗無所謂，如果連累雲斂……果然還是得走一步看一步。
這條由係統先生開辟出來的走廊並不像蘇靈燃自己亂走時候那樣有許多岔道，蘇靈燃很容易就走到了儘頭。
推開走廊儘頭的門，蘇靈燃愣了一下。
眼前的場景非常熟悉，眼前的人也很熟悉。
穿著學校製服的沐誠站在他麵前，笑容溫柔，俊秀的麵容還是七年前的模樣。
“晚上我姐姐搞了一個主題舞會，客人都是熟人，染染一起去玩嗎？”
這是，回到了七年前，副本剛開始的時候？
蘇靈燃看了一眼周遭，卻沒有看到係統先生的身影，隻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時也變成了校服。
沒有係統先生，機械音卻在。
【嘀。分支選項觸發：a、留下上課，晚上參加沐誠的舞會。b、現在，坐車回家。】
已經知道了錯誤選項，正確的當然不言而喻。
蘇靈燃微笑：“好啊。”
他毫不猶豫對來接他的司機說：“請回去吧。”
司機臉色微變，禮貌而嚴肅地說：“這是先生的意思……”
不等蘇靈燃說什麼，沐誠好整以暇地看著司機，語氣和煦而強硬：“林先生大約是忘記了我姐姐的宴會，否則不會這點麵子也不給沐家。”
沐誠溫文爾雅，貴氣的儀態令人自慚形穢，司機猶豫了一下，點頭稱是。
“我們走吧。”
蘇靈燃順從地跟著他一起往回走。
對方很紳士，並沒有此前突如其來的親密舉止。
“染染好像很怕我。”
“並沒有。”蘇靈燃無辜地看著他，在下怕的是你的溫度。
“是嗎？因為覺得在我麵前的時候，好像很拘束和……警惕。”沐誠彎著眼眸輕笑，手指指著自己的臉，“我的臉上寫著：這是壞人嗎？”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係統先生也不在身邊，在下隻好誠實了。
“跟人的體溫直接接觸，會覺得難受。所以，如果太過熱情，我會覺得很困擾。”
沐誠愣了一下，微笑：“原來是這樣。不是討厭我就好。”
友好交談著，兩個人回到教室。
蘇靈燃的目光不自覺搜尋起沈危，看到他的背影一閃而逝，在窗外消失。
顧不得上課，蘇靈燃站起來跟上去。
教室外麵的走廊裡一個人都沒有，蘇靈燃已經不覺得詫異了，副本正在崩潰關閉，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走廊通向衛生間。
還沒有到門口，蘇靈燃就聽到一陣爭吵聲。
“警告過你了，居然還敢出現？”
“就是，以為什麼人都能喜歡嗎？也不看看自己的樣子。”
一個清冷木然的聲音說：“建議你們好好照照鏡子。雖然我並不知道你說得那個小王子是誰，也不感興趣，但是我至少知道一點，他就算看不上我這種人，也絕不會多看你們這種人一眼。”
惱羞成怒的聲音：“你敢說……給我上，教教他怎麼做人。”
然而下一瞬卻是他們的慘叫聲。
清冷木然的聲音淡淡：“你可以告訴彆人是你們打贏了，我一點也不介意。隻是，沒有下一次。還有，我隻說一次，我沒有喜歡的人，你說的人我也不認識。任何可能打擾到我學習的人和事，我都敬謝不敏。”
“哼。你以為我們會相信嗎？我們走著瞧。”
衛生間的門打開，一群鼻青臉腫憤憤不平的人從蘇靈燃身邊擦肩而過，但是他們好像看不見他。
蘇靈燃微微歪著頭，駐足看向衛生間內。
周林一臉木然平靜，撿起地上的黑框眼鏡，清俊的麵容皺了皺眉。
沈危背對著周林在水池洗手，冷漠地從他身邊走過。
非但沒有流言裡說得英雄救美，**，一見鐘情，而且彼此約等於視而不見。
沈危也好像沒有看到蘇靈燃的存在，濃密的長眉微凝，黑暗的眼眸清澈純粹，並不可怕，像是有些柔軟無法示人的心事。
他的唇角微微一點凹陷破損，像是被誰咬過一口，眉眼的冷漠都像沁涼的溫柔。
蘇靈燃依稀想起，那好像是自己的傑作。
他的腳步下意識跟著沈危走去。
一拐彎，卻不見沈危的身影了，隻看到逆光的出口，站著幾個人。
好像是方才那群想要霸淩周林，結果被周林教做人的幾個npc。
一個溫柔帶笑的聲音說著：“為什麼要找不相乾人的麻煩？染染眼裡的人明明隻有沈危。”
懊惱的聲音帶著羞恥：“誰找他麻煩了，我根本不是對他說的話好嗎？那個莫名其妙的人自己站出來，自說自話還打我。還沒有給染染看我的新造型……”
有人忌憚地說：“說得好像我們能直接找沈危的麻煩一樣。”
懶洋洋的聲音輕笑，無辜困惑地說：“為什麼一定要找麻煩？沈危不是喜歡周林嗎？一見鐘情，為了保護他不惜打傷你們。還拜托我，把他旁邊的座位讓給馬上要調去甲班的周林來著，真是熱情。”
有人茫然不解：“沈危？沒有啊，那個怪物冷漠死了，都沒有看我們一眼。哪裡喜歡周林了？”
有人卻懂了，恍然大悟：“是了是了。我還看到他強吻周林，嘴唇都弄破了。”
“咦，那不是染染咬得嗎？就因為這個才氣不過的……”
“彆說話……啊啊我們明白了，是周林沒錯！”
溫柔的聲音說：“這件事，染染要是知道了，雖然會傷心，但也會想明白吧，那個人並不適合他。”
“是啊，我們都是為了染染。他怎麼能喜歡那種人呢，聽說有暴力傾向的瘋子，腦子有病的瘋子，萬一傷到染染怎麼辦……”
蘇靈燃站在通道口，麵無表情看著他們在商量造謠。
所以，這就是我為什麼通關失敗的原因？
陽光偏移，看清那個笑容溫柔無害，眼神疏離的睿智軍師，毫無意外，是沐誠沒錯了。
萬萬沒想到，幕後黑手原來是你。
無冤無仇的，何必呢？
沐誠笑容溫柔但毫無溫度，似乎察覺到什麼，朝蘇靈燃的方向看來。
陰雲遮住太陽，轉瞬間就是宴會場景。
音樂和人聲之中——
“雖然你已經成年了，但是酒精這種東西還是不建議碰。”沐誠遞給他一杯牛奶果汁。
蘇靈燃抬眼，發現自己和沐誠坐在一起。
介於隻剩一個小時的通關時間，場景已然崩壞無序成這樣，他也沒有心情虛與委蛇。
蘇靈燃抬眼直接地說：“為什麼造謠沈危和周林的關係？”
沐誠微微愕然，眼眸彎彎，毫無心理負擔。
“當然是因為，男人的嫉妒啊。”
蘇靈燃：又見推鍋給嫉妒。變態的鍋，嫉妒它並不是很想背。
通道的陰影開始擠壓副本情景，非但周圍的npc虛虛實實如鬼影，連沐誠的樣子都開始慢慢變了。
英俊的輪廓變得成熟起來，身上的衣服也一變再變，變成剪裁熨帖的高定西裝，似乎要去參加什麼特彆重要的宴會，特意盛裝打扮。
隻是，白色的西裝禮服染上一片片火焰一樣的血汙，血汙還在不斷蔓延腐蝕。
周圍的場景又回到了林家的彆墅。
“林墨真是難纏，”毫不在意擦去嘴角的血汙，沐誠笑得溫柔，似乎遺憾，垂眸看著他，“隻差一點了，誰知道他也有記憶。”
蘇靈燃困惑：“有記憶？難道你也知道自己是npc了？”
沐誠輕笑，靜靜地看著他，唇角彎彎，壓抑低咳出的血汙：“這是第四次。”
“什麼？”蘇靈燃越發聽不懂了。
沐誠無奈，仍舊微笑著：“這是你第四次通關這個副本失敗。”
蘇靈燃：不，在下是第一次玩這個遊戲的萌新。遊戲廢物也是有尊嚴的，彆想冤枉我。
沐誠已然虛弱，眉眼溫柔的笑意卻不散：“我是第二次的時候覺醒的，卻隻能靜靜地看著你，說著不能掌控的話，想做的事不能做。明知道危險，也不能提醒你，更不能停下不做。第四次終於有了自己的意誌，但是，為了能讓副本繼續下去，還是要清醒的扮演。不過，終於可以隨心所欲做些事了。所以，私自散播了流言。”
蘇靈燃不知道該同情他還是同情自己了：“在下遊戲廢物，其實你不用特彆努力，我自己就會失敗的。”
沐誠眼波星星一樣，輕笑一聲：“誰說要你失敗了。”
蘇靈燃訝然：“難道你散播流言，還是想幫我通關？”
沐誠的笑意慢慢消散，定定地看著他：“想要這個世界能脫離遊戲輪回，獨立存在，這樣，就可以把你留下來了啊。可以一起上學，一起畢業，一起工作，順便戀愛結個婚什麼的。”
蘇靈燃：“……”
你想得真遠。
“為此，甚至聯絡了沈危和周林，本想讓他們對付林墨，漁翁得利來著。沒想到，第三次副本的時候林墨就覺醒了，卻不動聲色至今。他早就發現了我，請君入甕。”
蘇靈燃想起係統先生說的，有不可抗力病毒入侵副本：“你或許搞錯了，林墨是病毒。他大約是感染了你們，所以你們才會有些奇奇怪怪的記憶。在下真的是第一次玩遊戲的萌新，並沒有四次通關失敗的屈辱經曆，有且僅有這一次就足夠永生難忘了。不得不說，你們遊戲實在太難玩了。”
沐誠靜靜地看著他，溫柔地笑著，並不反駁。
“副本崩壞了，這個世界快要關閉了，是嗎？”
蘇靈燃嗯了一聲：“似乎是這樣的，還有大約四十分鐘的樣子。你們副本世界有什麼特彆美麗的地方嗎？”
“為什麼這麼問？”
蘇靈燃溫和平靜地說：“想找個風景好的地方，給自己立個歎息豐碑。副本關閉，在下也要長眠於此的。這麼說的話，能安慰到你一些嗎？”
沐誠一直帶著微笑的眼眸一頓，笑容消弭無存，像是一觸即碎的琉璃。
隨即，他毫無血色的麵容卻又慢慢笑了。
“這樣，也算永遠陪著我了嗎？”
蘇靈燃點頭：“可以這麼說，要是你死得快一點，還可以當作我在為你殉情。”
沐誠輕笑，慢慢閉上眼睛。
他抬起眼睫，認真看著蘇靈燃，眼裡的溫柔流淌，輕輕地說：“可我現在不想要了。蘇靈燃，不要再回來了。”
蘇靈燃眸光微動：“為什麼，你會知道我的名字？”
沐誠毫無笑意，一瞬不瞬看著他：“第二次的時候，我們是好朋友。從小到大，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好朋友。那時候，沒有林墨，沒有周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