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甜甜一不留神,包裝袋“唰啦”一聲撕了開來，聲音異常響亮。
教練還有其他三項的隊友都紛紛轉頭，向她看來。季甜甜情不自禁彎起嘴角,對他們露出無害的笑容。
她本以為會被訓，不想教練隻是輕輕掃了她兩眼,便把視線再次投向成績顯示屏。
還有最後一組的四對選手沒有完成自由舞比賽。
剛才一直在和包裝袋作鬥爭，所以季甜甜一時沒有在意到觀眾席上的呼聲,也沒在意排名情況。
她和大家一起看向成績顯示屏。目前她和唐逸的成績依然排在第一。
現在季甜甜不用看小分表,就能從技術總分獲得情況估計自己以及其他選手的得分。
自由舞裡,包含兩套接續步。她和唐逸這次完成的都不錯,應該都拿到了3級,而其他技術動作都是4級,所以才會有那麼高的自由舞技術分。
同步撚轉步,聯合旋轉，托舉全部4級，再加上三級的接續步,基本就是青年組的技術頂流配置了。
技術分上去了,P分也不會低到哪裡去，這次裁判可能也是從他們的表演裡感受到了他們想要表達的東西，所以適當地給高了些。
絕大多數青年組的選手，是拿不到接續步3級的。要麼步法不夠流暢,要麼滑行軌跡在冰麵上的覆蓋程度不足夠。這和滑行年齡和比賽經驗都有關係。
再加上其他的撚轉,托舉等稍微出錯降級，技術分就高不起來。
剛結束比賽的是短舞排第五的一對美國選手。
他們的自由舞技術分總分38.45,少於得分41.91的季唐組三分多，目測接續步沒上3級。
但是這對美國組合的節目內容分拿了40.14，比季唐高。
季甜甜在與包裝袋做鬥爭前看了美國組自由舞的開頭,並不覺得他們的節目內容好到可以拿40分的程度。但是即便有節目內容分救場，他們的自由舞總分加上短舞總分，依然排到了季唐之後。
不去管一貫有爭議的P分，季甜甜覺得，至少她和唐逸的技術動作獲得了裁判的認可。這就很好了。
季甜甜感到心情愉快。班裡考試超過一直以來的勁敵都沒那麼高興過。
季甜甜開心地嗦了一條魔芋絲到嘴裡，這才想到什麼，轉眼又望一眼教練。
兩個教練正在激烈地議論著，都沒在注意她。
“這次拿了第五啊老徐！真是沒想到！你回去得給南城的馬教練發紅包啊！多虧她讓你認識甜甜！”
“對對。是要發個紅包。哎呀，這次回去一定是風風光光的。不知道領導會給兩個孩子什麼獎勵。”
“教練們都好激動啊。”男單寧淮忍不住出聲。
“完全可以理解呀。一直以來，冰舞項目都是北美歐洲選手在前麵霸榜，亞洲選手鮮少出高分。它是一個守台容易攻台難的項目，還很注重節目內容分。第一梯隊的選手，哪怕技術動作有失誤，也依然能憑借過往的資曆，拿高節目內容分在第一梯隊站穩腳跟，不容易被後麵的選手打下來。”雙人女伴於紗對寧淮說，“現在甜甜和唐逸打上來了，那以後我們國家的選手就都好辦了。”
“甜甜和唐逸真是厲害啊，哈哈。”雙人男伴高喆忍不住笑著說話，“還好裁判也看到了他們的努力。我還以為，他們會出於過往印象，對亞洲選手格外嚴苛呢。”
“其實也嚴苛啊，沒見倒數第二組節目內容分都上了40麼，就我們組沒上。”葉亦冬憤憤開口，“要不是我們冰舞技術過硬，那是真就被超過了。”
“是是，”寧淮一如既往地支持葉亦冬的話，“你們都很厲害。”
季甜甜默默嚼著魔芋絲，聽著教練和隊友們在耳畔熱鬨地議論著，忍不住露出微笑。
她定了定神，望向身邊的唐逸，看到他漆黑的眸中閃爍著同樣的笑意。堅定，而坦然。
比拿到獎牌更難的，是鋪平攻台的路。一旦這條路鋪平了，那麼之後的亞洲選手，祖國選手上升就容易多了。
現在，他們用他們的心血鋪平了這條路。最艱難的那一步，已經走好了。
之後一定會越來越好。
季甜甜振奮起來，繼續看比賽。
接下來上場的是短舞第三的西班牙青梅竹馬組安娜和雷洛。
自由舞最後一組，基本都是獎牌的有力競爭者，越往後冰迷情緒越激烈。
伴隨著西班牙組滑行到冰麵中央，觀眾席上呼聲高漲。
安娜一席紅衣，格外飄逸，而雷洛則一席黑衣。安娜一腿彎曲，一手搭著雷洛的肩，完成準備姿態，等待屬於他們的音樂奏響。
安娜和雷洛是青梅竹馬，比其他舞伴更懂得彼此。但是他們也有劣勢，那就是無法演繹濃烈的關係。表演的自由舞無論配樂是什麼，看起來感覺都差不多。在這場比賽上，他們也有他們的難關要突破。
激烈的鬥牛舞樂聲響起。安娜一撩豔紅的裙擺，對雷洛露出熱烈的笑容。
季甜甜一時有些驚住。和大廳裡憂鬱迷惘的樣子不同，伴隨著鬥牛舞樂聲起舞的西班牙組看起來充滿熱情。
象征鬥牛用的紅鬥篷的安娜，單手扣住雷洛的肩膀，在瀟灑的鬥牛士懷中飛舞盤旋。此時此刻，他們像是融成了一體，不分彼此。
逆時針一邊向前一邊旋轉的轉體托舉和緊接著的小托舉瞬間點燃了觀眾席。觀眾給予熱情的掌聲，而這掌聲也點燃了冰麵上的兩人。他們順暢地完成了之後的撚轉步和聯合托舉，動作熱情而充滿默契。
不強調男女之間的推拉關係，他們將熱情和默契發揮到極致，完美完成他們的自由舞。
在觀眾熱烈的掌聲中，西班牙組從容謝幕，來到等分區。
安娜和雷洛的自由舞成績很快出來了。技術分39.06，節目內容分42.31。自由舞總分81.37。加上短舞54.21，總分135.58。超過總分133.98的季唐，暫列第一。
從技術分可知他們的接續步並沒有季唐那樣出色。
“越到後麵，裁判打P分的手越鬆啊。”高喆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不過這個節目還挺好看的。”寧淮發言，“比前麵幾組上40的好看，技術動作也都完成的不錯。有默契，又熱情，表達的感情純粹熱烈，這個打分我接受。”
“讚同。”季甜甜點頭。
接下來到了來自意大利的短舞第四。
或許是西班牙組給他們的壓力太大了。他們的撚轉和聯合旋轉都出了錯，沒有轉足周數，沒到4級。其他技術動作也發揮一般。最後自由舞技術分36.72，節目內容分40.24，自由舞總分76.94。加上短舞成績總分一百三出頭，沒有超過季唐。
觀眾們在歡呼，但是中國隊這邊一片平靜。
教練們默默地看著顯示屏上的總排名，神情超脫，內心卻像是在坐過山車。
不知不覺間，排在季唐前麵的組合又少了一個。
還有最強的大鵝和大英兩組沒有比，而季唐目前的排名在第二，僅次於西班牙組。也就是說，季唐這次穩拿第四。
真是夢幻。
徐馳和江琳怔怔地看著成績顯示屏，還有些無法接受事實。明明來之前他們定下的目標是成功比完自由舞，最好進入前15，來年不用比預賽。
但是現實的發展，已經遠遠超出他們的想象範圍。
“煩死了！”一片寂靜中，暴躁小女單葉亦冬開口，“排在前麵的是不是就我們P分沒上40！”
“你們怎麼不去找裁判理論！”葉亦冬剛站起來就被寧淮拉著坐了回去。
“你也知道的吧，技術動作打分尚有理論一下的可能，但是P分……”寧淮笑著安撫葉亦冬，“往好處想，這叫有上升空間。”
葉亦冬擰著眉毛不說話，默默生氣。
“這下要第四啦，恭喜你們！”寧淮轉頭對季唐露出微笑。
季甜甜沒有應聲，也無心吃手裡的魔芋絲。她平靜地望著冰麵。等待著接下來的選手。
接下來出場的，是來自英國的莉蓮和邁克爾。他們之前取得的成績是短舞第二。
迎著觀眾席上熱烈的呼聲，他們一起張開雙臂，露出微笑。
冰舞選手在外形打扮上，相較其他三項更自由一些，除了裙子可以更長一些，還有妝容可以更唯美一些，頭發發型也可以多種多樣。
邁克爾和其他男選手的差彆不大，黑褲配灰色上衣，而莉蓮穿著一件黑色吊帶裙，一頭金發鬆散地披在肩上，充滿青春氣息，簡單中透著高雅。
“來了來了！巔峰對決，大英青年組一號和大鵝青年組一號！”觀眾席上，留學生冰迷激動地和倪川說話。
“我們組的比賽已經結束了，你怎麼還那麼激動？”倪川打了一個哈欠。他來這裡的主要目的，就是為看唐逸，為看自己國家的選手。其他不是很感興趣。
“這你不懂。”留學生冰迷雙手托腮，一臉憧憬地望著冰麵，“我可以在他們身上，自動帶入甜糖長大的樣子。”
“也是。”倪川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然後打起精神看向冰麵。
英國組這次選用的配樂是來自電影《愛在破曉黎明前》的《EHERE》。
莉蓮和邁克爾刻意穿了和電影男女主一樣的服裝，兩個人在冰麵上攜手滑行，就好像在電影中維也納的街道漫步一樣，溫柔的氣氛縈繞在他們之間。
莉蓮在邁克爾的懷中舒展四肢，一頭金發隨風飄揚。他們彼此凝望，眼神像是能說話。
觀眾席上不時發出憧憬的呼聲。倪川轉頭看向留學生冰迷，發現她捧著臉，也忍不住發出憧憬的歎息。
冰麵上的男伴和女伴結束托舉，開始撚轉步。
或許是不想在獎牌之爭中處於弱勢，莉蓮加快了滑行速度，但是邁克爾沒跟上，第一組設定為單手提刀的撚轉，邁克爾等莉蓮轉了半圈後才正式提起了刀，兩人的旋轉也沒有很合拍。
季甜甜和唐逸不約而同地相互望了一眼。同步撚轉步強調同步。雖然他們最終轉夠了4級定級的圈數，基礎分拿穩，但是這個同步率大概率會造成執行分減分。
或許是受撚轉影響，兩人接下來的一套接續步也沒發揮好，用刃錯誤頻出。但是他們滑行速度不減，風格保持的很平穩，將浪漫的氣氛延續到節目結束。
觀眾席上響起一片呼聲。不少千裡迢迢趕來支持的大英冰迷把小玩偶投向冰麵。
大英組行禮致意後，來到等分區。
“其實除去失誤，完成度還是不錯的。”徐馳注視著成績顯示屏，“估計P分不低。”
不一會兒，大英組的成績出來了。自由舞技術分36.41，節目內容分41.35，自由舞總分77.76。加上短舞55.84分，總分133.60。
僅以微小之差，落後總分133.98的季唐組。
一時間季甜甜和周圍人誰都沒有說話。
莉蓮從等分區裡出來，下意識地望向中國組所在的方向。
季甜甜也不由自主地望向莉蓮。
這個時候的季甜甜，其實有些失神。
場上情況風雲變幻，她的魔芋絲都沒顧得上吃幾口。
莉蓮望著季甜甜，徐徐擰緊了眉毛。她望著這個來自中國的小學生，不再是傲慢的，不屑的。
她的眼中燃起怒火。
她的眼神仿佛在說——從此之後，我們就是勁敵了。
從此之後，我會認真對待你。
莉蓮沒再多做停留，在邁克爾的陪伴下一甩金發，轉頭離開了。
顯示屏上，清晰顯示著目前的排名。季唐暫列第二，僅次於西班牙組。
還剩最後一對大鵝選手沒比。
中國隊的大家望著顯示屏，始終沉默著。不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還是，不敢相信。
“哇啊！”季甜甜聽到觀眾席上發出震天的呼聲，大概是……倪川的聲音。
她回過神來，一顆心開始狂跳。
“這對英國組合真是，連高P分都救不回來。”耳畔傳來葉亦冬冷漠的聲音，但是那聲音裡透著淡淡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