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婭一時沉默。
“想要用芭蕾功底投機取巧是做不到啦。這個賽季，就是重點考察社交舞功底，不行就是不行。”朱蒂笑笑，然後對米婭招了招手，“好啦，我也要離開學校開始封閉訓練啦，下次見。”
季甜甜望著朱蒂的背影，用力咬了下嘴唇。
“你們休息一下吧。”馬克見季甜甜滿頭是汗，於是開口這樣說。
“我還可以再練。”季甜甜喘息著說話。
“彆著急，慢慢來。”馬克說話，“你們國家社交舞功底不強，能做到這個水平，在亞洲選手中，已經很好了。”
季甜甜一時無言。她並不想聽到這樣的安慰，或者說，馬克的話，對她來說並不是安慰。
這一路走來，她聽到不少人說著這樣的話。“你們國家社交舞基礎不行”，“能做到這個水平在亞洲選手中已經很好了”。她聽過很多遍，聽到耳朵都起來繭子。
但是不行，不是的。
她並不是隻想成為最出色的亞洲冰舞選手。她是要去，和國際上更強大的選手競爭。
這才是升組的意義所在。
無論怎麼努力，都遠遠不夠。遠遠不夠。
轉眼間，一天的訓練就結束了。
無人的深夜，季甜甜穿著社交舞用高跟鞋，一個人在陸地舞蹈教室練習快步舞的節奏。
冰舞的訓練少不了陸地舞蹈訓練，很多冰上舞步和上身姿態，都來自於陸地舞蹈。他們最近的練習，也是冰上和陸地相互交叉。
慢，慢，快快快快。慢，快快快快，慢。
季甜甜一邊在心中默念著快步舞節拍，一邊做馬克之前教給她的地麵快步舞基礎舞步，交叉鎖步和上升。
但是，她還是無法適應快步舞的節奏。這和她熟悉的芭蕾相差太多了，總覺得哪裡有些彆扭。
因為力竭，她的腦袋有片刻的暈眩。她坐在舞蹈教室的木質地板上休息，脫了鞋揉揉磨破皮的腳後跟。
沒來由的，她就想到魏笑被攙扶著走路的樣子，想到網上那些支持她的言論，想到菲菲做出的可愛甜鵝玩偶。
眼淚忍不住在眼眶中打圈。他們國家的運動員都那麼努力，冰迷都那麼期待。可是這個賽季，她要拿出怎樣的成績？
她擦了擦眼睛，穿好鞋正準備站起來繼續練，就看到唐逸站在門口看著她。
“怎麼不叫我一起。”唐逸走過來，低頭看著季甜甜。
“我自己練習就行了。”季甜甜低頭，悶悶地說話，“不想踩到你。”之前進行陸地快步舞練習時，她時常會因為抓不住節拍而踩到唐逸。
“你不是說，我可以永遠信任你嗎？”唐逸靜默片刻，開口對季甜甜說話。
季甜甜咬住嘴唇，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她想到上個賽季總決賽賽場上，她對唐逸說的那番話——在賽場上，你可以完全相信我。
那時的她那麼自信，覺得自己所向披靡，任何對手，都可以征服。
她偶爾會懷念青年組的賽場。大家都那麼友善，賽場上彌漫著溫馨友愛的氣氛。但是成年組，是更激烈的戰場。
“無論什麼時候，我都信任你。”唐逸向季甜甜伸手，“我希望我對你來說，也是一樣。任何困難，我們都可以克服。”
季甜甜深深吸氣，抬頭望向她的搭檔。唐逸的眼睛，漆黑而堅定。
每一個賽季，都有不一樣的難關。規則，局勢，一直在變。
但是唐逸一直默默站在她身邊，他從來沒有變過。他是她的盾牌。
她用力抓緊他的手，站了起來。
唐逸打開手機播放快步舞歡快的音樂，然後與季甜甜麵對麵以華爾茲握法相握。
唐逸帶著季甜甜，邁出第一步。然後，他帶著她開始跳躍。
季甜甜詫異地看向唐逸。帶跳躍的舞步，馬克還沒有教給過他們。
唐逸眸色堅定地望著前方，同時引領季甜甜和他繼續進行並步跳躍。
基礎的快步舞，主要是以快速的交叉鎖步組成的。腳基本不離開地麵。
但是，高級彆的快步舞，會包含很多跳躍動作。國標舞是規範化後的社交舞。在大型國標舞賽場上，國標選手跳快步舞，通常都是不停歇地跳躍。觀眾看職業組快步舞比賽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地板特彆燙腳。
而蘊含在高級彆快步舞裡的跳躍動作，就來自芭蕾。
隨著時間的推移，各種舞種相互融合，快步舞也不例外。
唐逸一直相信季甜甜不是不擅長跳快步舞。她隻是沒有找到打開門的鑰匙。而這把鑰匙，他來幫她找。
就像她曾經打破他腳上的鐐銬，這次則由他領著她衝向前方。
季甜甜跟著唐逸，繞著整個舞蹈教室不停跳躍。她發現，腳下的步伐真的順多了。在基礎舞步中加上跳躍後，她很快就抓到了快步舞的節奏。
她感到眼前的門打開了，全身的靜脈都變得通暢起來。在熟悉的跳躍動作中，她的舞感再次回歸，她又找到了那種享受跳舞的感覺。
練習的差不多了，季甜甜感激地擁抱了一下唐逸，然後便和唐逸道彆，去寢室休息去了。
第二天的訓練，從陸地舞蹈訓練開始。
這次訓練，依然是馬克主持，克拉拉，徐馳和江琳在旁圍觀。
為了不給選手過大的心理壓力，徐馳和江琳這陣子都沒和季甜甜說什麼。但是季甜甜能從兩位教練的目光中看出，他們對於她的快步舞進度，還是擔心的。
“教練，我和唐逸昨天練出了一套適合我們的舞步，希望你看一下。”季甜甜對馬克說。
馬克點頭答應了，於是季甜甜播放快步舞的音樂，然後與唐逸雙手交握。
接著她踏著輕快的音樂，和唐逸滿場飛躍起來。
上升，並步跳躍，跳躍，跳躍，跳躍，滑步。
然後轉身，繼續跳躍。唐逸牽著季甜甜躍到空中，在空中劈出一字馬，完成一個大跳。
在空中，季甜甜含著淚，露出一如既往的燦爛笑容。
能跳舞的感覺，真的很好。
徐馳，江琳和克拉拉紛紛露出詫異的神情。
“這節奏不是很好嗎……怎麼之前……”江琳忍不住和徐馳說話，“原來季甜甜隻是不擅長快步舞的基礎舞步？”
“加了其他選手都很難適應的跳躍，她反倒特彆擅長。不會走，就會跑。”徐馳忍不住笑了，笑容中盛滿感慨，“他們……不愧是亞洲的奇跡組合。”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馬克露出那麼詫異的表情。”克拉拉小心瞥一眼依然出於震驚狀態的丈夫，悄悄對徐馳說話，“我感覺甜甜和唐逸顛覆了他一直以來的教學經驗。不過甜甜和唐逸，真的不可思議。他們似乎總能在彆人都不看好的情況下，一轉劣勢。”
馬克一直默默地看著飛奔跳躍的季甜甜和唐逸。
按著過去教學的經驗，他是想讓他們在適應了基礎舞步和節奏後，再加入跳躍動作的。很多成功的選手，都是被他這麼教出來的。
但是季唐不一樣。他們無法很好地駕馭基礎舞步，但是在加入高難度的跳躍後，卻變得異常耀眼。
他們像是天生就要站在巔峰。
在這跳躍中，季甜甜很快掌握了快步舞的節拍和速度。
馬克也不再遲疑，立刻讓季唐上冰。也不要做什麼適應節拍地滑行了。他讓季唐立刻開始按著圖案舞上規定的舞步滑行冰麵上的芬蘭快步舞。
這個賽季的芬蘭快步舞一共有70步。1-27步為第一部分，算一個技術動作，28-70步為第二部分，算一個技術動作。
每一個部分有三個關鍵點，做不對，就會降級扣分。
芬蘭快步舞第一個關鍵點，是男女舞伴的第1-4步。
要求男女舞伴以狐步舞握法相握，上身相貼，目視前方，滑腿向前的同時，浮腿向後交叉，滑行中一同進行跳躍。
在季甜甜和唐逸滑行時，不少正在冰舞學校進行奧運特訓的選手，都紛紛停下來圍觀。其中也包括米婭和盧卡斯。
又要滑行，又要交叉浮腿，還要跳躍。僅僅是這一個關鍵點，就難倒了很多選手。
但是季甜甜和唐逸，他們在冰上流暢滑行，動作乾淨整齊，跳躍穩健，高度驚人。
之前季甜甜不適應快步舞節拍，在冰麵上僅僅是按著節拍滑都格外艱難。
但是，在經由帶跳躍的陸地訓練後，她掌握了節拍。在冰麵上跳躍更是如履平地。
她在冰麵上輕盈躍起，如同森林中的小鹿。
圍觀的選手，不由都露出驚歎的神情。
米婭看著季甜甜牽著唐逸在冰麵上輕快跳躍。在滑過米婭麵前時，季甜甜對米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朱蒂這是沒看到，要不然，她一定會發現季和唐，是他們本賽季的強敵。”米婭呢喃著，和身邊的盧卡斯說話。
“我收回之前的話，很抱歉，是我經驗不足，判斷有誤。”馬克望著停下練習的季甜甜和唐逸這樣說話，“你們的舞蹈功底，遠比我想象的出色，而且很有特色。之後我也會按照你們的情況，調整出一套隻適合你們的訓練方案。我很期待，有你們參與的冬奧賽季。”
季甜甜望向唐逸，兩人不由相視而笑。
時間在忙碌的訓練中流逝著。很快，屬於季唐的冬奧賽季第一戰就要打響。這也是他們第一次參加成年組的比賽。
他們的第一站是，大獎賽分站賽——中國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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