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兒口中的表公子來得意外地早, 幾乎是在唐糖一家人剛剛用早飯後,便有下人前來通報, 姑奶奶攜姑爺與表少爺一起前來拜訪。
唐糖的母親側目掃了唐糖一樣,唐糖會意,略微緋紅了雙頰, 起身與爹娘告退,轉身入了內室等待。
即便心底早已有數,表哥會成為自己未來的夫婿, 可在還未過門之前, 該避諱的還是得躲著點。
外頭傳來隱隱約約的交談聲, 應當是姑姑一家與爹娘在交談。
獨自在內室裡等著心焦, 實在安耐不住, 唐糖在身側糯兒那不讚同的目光中,悄悄地從內室裡探出了半顆頭, 好奇地向著外間望去。
即便她與表哥自小一起長大, 堪稱青梅竹馬,彼此間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可唐糖依舊好奇起向自己提親時的表哥是什麼模樣的?
他會不會像自己一樣害羞?
亦或者很緊張?
還是忐忑?
懷揣著這種好奇又羞澀的小心思,唐糖的目光從人群中一一略過,最後停留在那位立在最後的俊秀少年身上。
僅此一眼, 就讓她臉上的笑容略微呆滯。
“表哥……不開心嗎?”
俊秀的少年一掃從前的陽光開朗, 因神情抑鬱而使得他的麵容都透著股陰鬱。
若是細看,還能從其略微低垂的雙目之中看出一點不情願與不耐煩,他很不開心,甚至非常抗拒這門婚事。
唇角上揚的弧度漸漸下垂, 唐糖感覺自己宛若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冷得想哭。
外頭爹娘與姑姑姑父的對話還在繼續,可躲在內室間的少女卻已然經曆了一番心碎,她悄無聲息地推回去,在丫鬟糯兒不解的目光下,沉默地端坐在桌前,等待著外界一切的結束。
姑姑一家一直聊到了午時,用過了午飯後才離去。
唐糖母親笑容滿麵地入了內室,卻直麵自家寶貝閨女那稱不上歡喜的表情。
許是母女連心,她幾乎是立刻便猜到了女兒煩悶的原因,畢竟外甥表現得那麼明顯,她又怎會無所察覺?
隻是……
“我們兩家已然交換了庚帖,再不能改了。”想改,唐糖的父親也絕對不會同意。
聽著母親這句不知該算安慰還是威脅的話語,唐糖隻是柔柔一笑,還得反過來去寬慰母親,並嚴明表哥的心也非石頭做的,頂多她日後多捂捂,總會捂熱的。
然而,事實真會如此嗎?
接下來的一切便猶如走馬觀花一般,飛速地流逝。
轉眼間,唐糖便出嫁了。
婚後的生活出乎她意料的,居然還算不錯。
表哥雖然不愛她,卻也給足了她正妻該有的尊重,唐糖本身也是個想得開的,便想著如此一生,平平淡淡地過了也就好了。
可惜,她不想生事端,卻不代表事端肯放過她。
唐糖飄蕩在半空中,俯視著底下那個一臉木然的女子。
在她的身前,一位姿容絕色,衣著清涼的風塵女子,正抱著個大肚子,狼狽地跪倒在自己麵前,口口聲聲地說她與自己的表哥,她的丈夫是真愛,如今兩人連孩子都有了,希望她成全她!
“你是表哥買下的女人?”
“……是。”隱忍地回應,宛若受了多大委屈一般。
“之前在哪個紅樓接客啊?”
“夫人,請您彆再侮辱人了!”
“侮辱,不……你不配。”
熟悉地腳步聲從外響起,唐糖知曉,那是她的表哥在逐漸靠近。
理智告訴她該收斂爪牙,否則自己將會徹底失去表哥的心,可情感卻在嘲諷地冷笑。
表哥的心?那東西,她不是從未擁有過嗎?
“夫人,求求您,成全我們吧,我還有了老爺的孩子……”
“嗬,成全?我成全了你,那誰來成全我?”
許久的隱忍一遭爆發,唐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從光明墮入黑暗的一瞬間。
無數雙血色的手,從漆黑的深淵之中伸出,牢牢地抓住她,將她拖入那無邊的黑暗之中!
光明……在眼前越來越遠……
“來人。”她看到自己那塗了朱紅口脂的紅唇一張一合,吐露出令人心驚的殘忍話語,“將這個女人拖下去,亂棍打死!”
“不,月兒!你不能如此殘忍!”
表哥從外衝進來,試圖捂住被護衛抓住的風塵女子,甚至還衝著她凶,怒罵她是蛇蠍婦人。
即便早已料到這一幕,唐糖依舊感到了一陣陣錐心之痛,為那名喚月兒的姑娘。
很諷刺地,此地明明是表哥的家,可當家做主的權力卻在月兒手中,甚至府中的下人們也更多地隻會聽從月兒的命令。
所以,雖然最後在表哥的拚死保護下,風塵女子並未被打死,可其腹中那不知是何人的野種,卻還是沒了。
失去了孩子的風塵女子元氣大傷,身子虛弱,更要死死地抓住表哥。
她一臉哄得表哥許久不曾歸家,月兒也全然不在乎,自顧自地過她的逍遙日子。
反正表哥身上沒多少錢,他又不事生產,等錢花完了,自然會乖乖回來。
懷揣著這種心思的月兒全然忽視了風塵女子的報複心,她也不知,在小產過後,風塵女子便被大夫告知,其今後都不可能再當一位母親!
雖然她無法再懷孕的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她為了接客,而長期服用虎狼之藥避孕所導致的。
甚至於如今流產的這一個,其實即便沒有月兒的那一遭,那極度不穩的胎像也不太可能順利生下,可萬事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