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宗賢夫妻相繼敗下陣來,狼狽不堪。其實,原本按照這對夫妻的無恥程度及愛財如命,強搶之事未必做不出來,實在沒必要非在這耍嘴皮子。
不過很可惜,他們並不知大部分錢財物事的具體下落,一時束手無策。
這時候,上麵一直不做聲的何太夫人終於說話了。
她緩緩道:“大丫頭,老身恍惚記得,你父親還在時,似乎曾將祖產與私產弄混過。”
薑還是老的辣,何太夫人一語正中關鍵。
紀宗慶承爵二十載,府裡一切事物都牢牢把控,正常情況下,家底兒都是要傳給親兒子的,他將祖產私產歸置在一起,更好管理,這再正常不過。
這是唯一可以鑽的漏洞,由親娘出麵,表示確有其事,比紀宗賢兩口子胡亂撲騰,可謂犀利太多了。
紀婉青倏地抬頭,將目光投向上首,定定看著她的祖母。
她記得,父親對祖母頗為孝順,除了母親的事,基本罕有違逆,隻要在京,便日日噓寒問暖,關切衣食住行。
她為自己的父親感到不值,他如此孝順的親娘,在他去世後,卻一再欺淩他遺下的愛女,謀算了婚事還不算,如今連他給女兒留下的傍身錢財,也要一並謀取。
紀婉青眸中之意很直白,何太夫人微微耷拉的眼皮子抖了抖,神色卻沒有變化。
她緩緩接著說:“你爹從前告訴過老身,祖產與私產一並合起來打理,更方便一些。”
其實並沒有,紀宗慶又不是吃飽撐著,乾啥無端端說起這些話題,還這般客觀好辨認。
不過是長子已逝,如今靖北侯府在她心目中,已是頭等位置。
何太夫人的話無中生有,偏作為紀宗慶親娘說出來,又十分有力道,畢竟古代以孝治天下,她強要說有,即便紀宗慶在世,也不能硬反駁。
“大丫頭,你將這些物事統統取出來,老身好生辨認一番,也好分開。”何太夫人年紀大了,處事更圓滑,一見大孫女是個硬茬子,全拿回來是不可能了,便立即推翻方才與二兒子議定的方案,退而求其次。
怎麼說,何太夫人不似紀宗賢夫妻貪婪,也很在意靖北侯府,她更希望和平解決這件事,畢竟紀婉青是未來太子妃,與皇家掛鉤的麻煩能免則免。
紀宗慶聞言,立即接話,“就是!大哥當年把祖產私產混一起了,這個我知道。”
紀婉青冷笑一聲,道:“既然如此,那便將府裡所有賬冊取出來,一一與侯府產業對應清楚,看是否有缺失。”
世家大族的祖產,不論鋪子田畝還是庫房存銀,都會有詳細賬冊傳下來,如有不肖子孫變賣過祖產,其實也不難查,按地方找過去後,再去衙門查一下轉讓記錄就可以了。
三位長輩咄咄逼人,紀婉青絲毫不亂,氣定神閒,讓對方出示賬冊,若是對應不上,再說其他。
紀宗慶噎了噎,眼珠子一轉,“當年你未曾出生時,家裡賬房有過一次祝融之災,從前賬冊都燒毀大半。”
其實這話有漏洞,賬冊燒毀了,多年來也必然重新整理出一份了,堂堂一個世襲侯府,怎可能一直連賬冊都能沒補上。
不過,不等紀婉青接話,何太夫人便頷首道:“確實如此,這個老身知道。”
雖希望和平解決,但何太夫人要取這筆銀錢幫補家計的心,卻是很堅定的,她語氣硬了起來,“大丫頭,你把物事存放地點說出,讓老身辨認一番即可,想來你父親也有不少私產的。”
言下之意,會給紀婉青留下不少,希望她後退一步。
說到最後,何太夫人的語氣很嚴厲,她盯住紀婉青,“若不然,老身便要先開了你兩個庫房,再命人把朝霞院諸人押起來,審問一番。”
當年財產必然被轉移過,這就肯定有知情者,紀婉青是太子妃動不得,但幾個府裡的奴才下仆,還是沒問題的。
此事若由紀宗賢夫妻出麵,欺淩失怙侄女還好說,但若這侄女是未來太子妃,二人麻煩肯定不會小的,但換了何太夫人就不一樣了。
不是說何太夫人更高貴,而是紀宗慶是她親兒子,紀婉青是她親孫女,這種直屬血脈關係,在孝道上完全占據優勢,隻要她咬定祖產私產混在一起,硬要分開,實在很難掰扯。
就算掰扯開了,兒孫輩也沾上了不孝之名,何太夫人不到最後一刻,不想使出這手段。
以上也是紀宗賢夫妻,為何一定要說動何太夫人的根本原因。
此刻已到了最後一步,何太夫人目含威脅,板著臉看向紀婉青。
對方也算機關算儘,步步緊迫到麵前了,紀婉青卻沒打算接招,她嗤笑一聲,直接轉身往外行去。
一出了延壽堂正房,紀婉青立即低聲吩咐何嬤嬤,“趕緊傳話紀榮,立即按先前計劃行事。”
是的,紀婉青很清楚,將巨大財富暴露後必會有麻煩,她重新撰寫妹妹嫁妝單子後,就已提前安排妥當。
曆來為了錢財鋌而走險的人還少嗎?她從不高估親情,將最壞的情況也想過了,其中便有祖母出麵,命人打開庫房,並設法逼問其餘物事。
她話裡的紀榮,是靖北侯府前任大管事,她父親的頭等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