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嬛主人?”
高煦隨即折返後院正房, 將信報交到妻子手上。
紀婉青仔細看過, 那寫信之人措辭很嚴厲, 即便去信對象是頗有戰功的超品候, 他依舊毫不客氣, 直言嗬斥之。
不過,她也將重點放在那個色澤鮮紅的小印之上。
高煦淡淡掠了一眼, 眸底並無波瀾,他冷嗤一聲, “琅嬛主人,此人也配?”
琅嬛乃仙境名,傳說中天帝藏書之地。
若是那個高人隱士用了也服氣, 隻是對方一個陷害忠良, 導致一城軍民幾乎死傷殆儘的黑手,也敢以仙人自居?
那當然是不配的。
“殿下, 不知這所謂的琅嬛主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信箋所敘述卻非常隱晦,若非結合鬆堡之役,根本看不明白。最重要的是, 通信雙方身份也無絲毫涉及, 這致信王澤德的究竟是何人, 根本無從下手。
“琅嬛主人”即便並非幕後主謀,亦必是王澤德上峰, 下一步, 必需將其找出來。
王澤德是肯定知情的, 隻是如今卻還不能動他。
一來,以免打草驚蛇;二來,一個世襲超品侯,如果沒有鐵證如山,是扳不倒的。
這麼一封表麵無異樣的書信,根本沒問題,哪怕示之於眾,王澤德也就被人嗬斥失了麵子罷了。
“這東川侯,我們暫時先不能動。”
高煦慣曆大事,暫時放縱敵手隻算尋常,他並不以為意,不過他擔心妻子焦灼,不忘低聲安撫,“青兒,你莫要焦急。”
“殿下,我知道的。”
紀婉青握住他的大掌,點了點頭,她並非不知好歹人的,孰重孰輕,她還是清楚的。
他們要查明真相,並找出證據,既為了紀宗慶父子報仇雪恨,也為楚立嵩洗刷冤屈。
但卻不能殺敵一千,卻自傷八百。
妻子明理,高煦欣然,他反握她纖手,道:“這琅嬛主人是關鍵,雖王澤德暫不能輕動,不過有一人卻是可以的。”
這人便是東川侯府大管事王忠。
王忠是王澤德心腹,此刻已能確定,他是知情人之一,說不定,這書信應是他負責傳遞。
一個下仆罷了,高煦輕易可動。
“青兒,孤已命人對王忠動手,想必不日便有好消息傳來。”
是的,在搜查東川侯府之前,許馳便已奉命對王忠動手了。
*
進入四月,陽光陡然毒辣起來,氣溫驟升,不少人適應不良,都病倒了。
東川侯府大管事王忠,自覺一貫身體康健,不想,這次也沒能幸免。
他起初有些微頭暈心燥,也沒放在心上,隻繼續當差。不想過了半日,這症狀便嚴重起來,還開始發熱。
既然病了,那就歇著吧,再招個大夫來看看。
王忠是侯府大管事,雖是奴仆之名,待遇卻比得上體麵主子,請的是京中有名的回春堂大夫。
須發皆白的老大夫診過脈,搖頭晃腦說了一通,大意就是風熱之邪所致,服幾貼藥就好。
老大夫開了方子,讓煎藥定時服用,便拿了診金回去了。
這季節風邪入體的人太多了,大家包括王忠本人都不在意,他服了一貼藥,就蒙頭大睡。
隻是過了幾日,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
藥王忠一直在服,一日三貼一點不少,不過他這病沒好不說,反倒更嚴重了。
他一直低熱,接著盜汗乏力,後麵還開始咳嗽,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了些。
再之後,他竟開始咳血,胸口微微發疼,呼吸也困難起來了。
盯著雪白帕子上那抹殷紅,王忠愣了,伺候他的小廝也楞了。
老大夫再來了一趟,這回他慌了,望聞問切一番,連診金銀都不要,連爬帶滾走了。
王忠得了肺癆。
這個消息震動了整個東川侯府,肺癆是絕症,關鍵它還會傳染。
這下子,即便王忠是侯爺頭等心腹也不頂事了,王澤德不可能以一府人安危來全主仆之情,要知道他一家老小也在裡頭。
重金聘請了幾位大夫過來,確診無誤後,王忠連同他小院裡所有人,都被移出去了,安置在郊外的莊子。
*
月光下,風響蟲鳴,京郊一處小莊子卻死氣沉沉。
王忠在等死,伺候他小廝惴惴不安,唯恐自己也被傳染上。
不過,小莊子外圍,防守還是很嚴密的,王忠知道的秘辛太多,沒有咽氣之前,王澤德不會放心。
“呸,老子什麼運氣,居然來守個肺癆。”
其中一個守衛啐了一口,厭惡回頭,遠遠瞟一眼小莊子那邊透了燭光的房舍。
他此言一出,大夥兒心有戚戚。
大家都沒敢進莊子,隻遠遠圍了一圈守著,結廬而居輪流休憩,唯恐一不小心,搭上小命。好在王澤德也明白,派的守衛足夠多,圈子雖大,但還人手還是很充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