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爺自今日響午後起, 便有幾分心神不寧, 他蹙眉片刻,便命人檢視近來外務。
得到並無異樣的答複,他又下令加強莊子各處守衛。
心腹雖不明所以, 不過仍恭敬領命退下。
到了夜間,二爺歇下。
他一貫睡眠狀況不大好, 今夜尤為甚也,輾轉到了約摸午夜時分, 他眉心驟然重重一跳。
二爺手臂一撐床榻, 瞬間彈坐而起, 厲聲喝道:“來人!”
於是同時,一聲尖銳的木哨聲突兀而去, 劃破寂靜的夜空,他登時心頭一凜。
外間守候的貼身小廝已翻身而起, 匆匆趕緊主子內房伺候。而在此刻, 外麵燈火驟亮, 已隱隱傳出兵器交擊之聲。
院外, 有急促的腳步聲, 奔到正房門前停下, 二爺沉聲喚道:“進來。”
“何事?”
情況緊急, 這位身為護衛首領的心腹也不廢話,“砰”一聲跪地的同時, 已經稟道:“莊子被身份不明者圍攻。對方人手極多, 訓練有素, 功夫也極高,我方如今正處於劣勢。”
護衛首領神色凝重,顯然這劣勢不是一般的惡劣。
“不明身份?”
二爺聲音有些低啞,冷冷挑唇,在京畿之地,還能有幾股暗處勢力如斯強勁?
有可能挑他據點的,大約就一人罷了。
“此地已不可久留,速速離開為宜。”他神色一斂,“趕緊將要緊物事略作收拾,其餘無法帶走的,立即將其焚毀。”
此處據點,二爺一貫看重,經營得不錯,他倒舍棄得爽快,守衛頭領卻麵露不舍。
“你也無需不舍,如今敵人突兀逼近,不丟個卒子,如何保住車帥。”
二爺是個當機立斷之人,立即啟動應急預案,將底下人手一分為二。一部分繼續抵禦外敵,而剩下那一半,先在外書房、文牘室等地方放了一把火,然後立即跟隨他離開。
許馳準備充分,將莊子重重圍困,隻是二爺為人一貫謹慎,他的預備更加久遠完善。
早在二爺建造這個莊子之時,便命人修砌了暗道,機關僅他一人知曉,通道口就設在本人內房,另一端,則遠遠通到二十餘裡以外。
等許馳攻下莊子後,發現不見了二爺,當即陰了臉。
他事前不是沒有猜測過,這莊子是否還有暗道之類的地方,因此根據山勢走向,在容易挖掘地道的地方,都放了暗哨監視。
這暗哨一直放到十幾裡以外,畢竟在山裡建造地道,即便有部分天然地穴,也極艱難的。
他一來想著十幾裡差不多了;二來,這般遍撒網所需人手極多,再繼續擴大範圍,會影響攻打莊子。
二爺為人更狠,一條地道建造多年,硬是超過了這個範圍。
“跑得倒比兔子還快!”
許馳沒聽到崗哨回稟,便知道對方肯定是成功逃脫了,他抬目掃了眼雅舍正中的匾額,上書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琅嬛境”。
“心狠手毒鼠輩,竟敢褻瀆仙境?”他啐了口,一邊讓手下追一追,一邊打發人趕緊撲滅大火,順帶尋找暗道。
東宮麾下,自有精通機關暗道的能人,仔細探查過後,順利找打暗道,再研究一番,打開了機關暗門。
二爺一行,肯定是追不上了,而他留下的都是死士,反抗激烈不說,一露敗跡,不等對方製服,便已咬碎後槽牙中藏匿的毒囊,七竅流血而亡。
“來人,給我仔細地搜!”
許馳恨恨拍了一下門板,辛苦拚殺一場跑了目標倒是其次,關鍵是,他生怕主子的大事再次陷入僵局。
好在,事情真沒糟糕到這個地步。二爺居於此地已多年,如今臨時離開,匆忙之間,欲將所有痕跡儘數根除,並非易事。
許馳等人的目標,放在大火燃起的地方。忙活了一個多時辰,等將火勢撲滅後,他們立即進行仔細搜索。
這麼一搜,卻找到了一個重要線索。
許馳手裡握著小半塊黑漆木牌,掏出帕子,仔細擦拭上麵的灰燼塵土。
木牌上麵雕了篆體大字,邊緣一圈精致的纏枝紋樣。
這類型木牌很熟悉,是勳貴官宦之家的通行令牌,用於通行與府中層層門禁的,不算罕見,一般經常出門辦差的家人護衛都配有。
許馳手裡這個,已經被燒毀了一大半,他將塵土抹乾淨後,剩下的紋路字體,便清晰映入眼簾。
木牌正麵的字有兩個,上麵一個燒毀大半,而下麵一個好些,隻被煙火灼傷些許,仍能輕易辨認。
那個完整的字,是個“府”字。
至於上麵那個缺了一半,殘餘筆畫卻剛好合了個“候”字。
“侯府?”許馳心中大動,立即翻轉木牌,往背麵一瞥。
他卻一怔,原來那木牌背麵也是有字的,剩餘筆畫,剛好合了“貳”。
貳即是二,二爺。
侯府?二爺?
這便立即推翻了許馳方才猜想。
他劍眉微微蹙起,方才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臨江侯府。
但現在問題來了,臨江侯府是沒有二房的。
至於再往下一輩,紀宗文的兒子當中,倒有個二少爺。隻是這個二少爺今年才十六七,三年前才十三四,他根本無法駕馭當年鬆堡幕後之事,年齡對不上。
許馳細思片刻,都覺得假設有破綻,他微微甩頭,沒再多想,立即招手,讓心腹上前。
不管如何,這是個極重要的線索,要知道京城侯府就那麼一小撮,就算用排查法,也耗費不了太多時日。
二爺的身份,應很快便能揭露。
他精神一振,“來人,立即傳信承德,並打馬將此物一並送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