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婉青不祥預感愈盛,她一出了殿門, 便加快腳步, 匆匆往聽雨閣之外行去。
這聽雨閣追求曲徑通幽, 外麵圍了一圈茂盛花木, 雖不高,但小徑彎彎曲曲,轎輿進不來。因此即便是皇帝,也得在外麵下了龍輦,再步行穿過。
她步履匆匆,不想後腳出來的秦采藍, 卻追上來, “太子妃娘娘, 我們不是先去洗漱麼。”
兩人曾經非常熟稔,如今一焦急, 她便伸出手,緊緊拽住紀婉青的衣袖。
夏天.衣裳輕薄,可經不起大力拖拽, 萬一出了岔子, 將極損太子妃形象, 紀婉青腳步頓了頓。
她倏地側頭,“你要攔我?”
秦采藍不是笨人,事到如今, 當然已隱隱察覺出違和, 她雖無法分析出一二, 但心下卻清楚,皇後交給她的任務就是稍稍阻攔太子妃。
皇後是未來婆母,直接掌控了她日後生活的好歹,她拒絕多想,卻下意識照做。
紀婉青這瞬間的目光極其犀利,直接戳破了那張紙,她有些狼狽。
“不,不是的。”她心肝一顫,下意識鬆開手。
紀婉青懶得多說,稍停頓半秒,立即舉步前行。
隻是皇後的安排,卻不僅僅隻有秦采藍,她這路走得一點不通暢。
紀婉青心焦如焚,腳下生風,來往宮人太監自覺退到一邊,並行禮。
其中一個小太監退得有些急,猛撞了身邊一宮女一記,宮女手上捧的托盤被碰歪了,托盤上的羹湯佳肴便立即傾斜下來。
紀婉青拽地的宮裙立即汙了一大片,玫瑰紅的軟煙羅一遇湯水油跡,立即深了顏色,十分明顯。
肇事太監宮人立即跪地,磕頭請罪並求饒。
紀婉青幾乎要冷笑,這裡是皇帝舉行宮宴的地方,哪個笨手笨腳的太監宮人能被選進來?更何況,她可是太子妃。
這兩個人顯然是已定下的棄子,出列跪地求饒時,卻剛好擋在她麵前。這地兒是回廊,左邊是牆壁,右邊是欄杆,她被截住去路。
這兩人肯定攔不了不久,卻恰恰說明了時間的緊迫性。
“去內務府自行領罰。”
紀婉青心念電轉,也不廢話,直接轉身,對秦采藍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去梳洗一番。”
大殿的官眷也開始散了,太子妃狼狽不堪被看見,固然有損形象。但事情緊急,她是完全不在意這事的。
她想的是另一遭。
秦采藍是一個,潑湯太監宮女是一個,若再由原路登轎輿離去,不知道還有多少幺蛾子等在前麵。
她不如先按對方意思去梳洗,麻痹對方,再設法脫身。
紀婉青主意一定,當下也不耽擱,直接折返,往專用於更衣的小偏殿行去。
秦采藍心緒複雜,但她是鬆了口氣的,她沒攔著,對方也留下了。
站了片刻,她才轉身跟上。
紀婉青已經走出一段,方才混亂間稍離片刻的何嬤嬤回來了,她神色凝重,走到近旁悄聲稟報,“崔六娘那邊緊急傳信,說皇後正有籌謀,很要緊,方才已把胡嬤嬤翡翠打發出去了。”
“還有,方才張德海那邊打發人悄聲傳話,說殿下讓娘娘趕緊回去。”
紀婉青心下一凜,腳下又急切了幾分,已將速度提升到人前極致。
其實,從散宴到現在,才過去了不足半盞茶功夫。一行人來到更衣的小偏殿,這地兒還有不少官眷在,大家方才被嚇到了,胃中翻滾,不得不來整理一番。
更衣室數量有限,因此供應緊張,而秦采藍因方才的事,覺得頗為難以麵對太子妃,來到這地方認為已完成任務,便低頭頓住腳,沒再跟進去。
這正合了紀婉青的意,看來,對方是打算把她耽擱在更衣室。
她領著幾個大宮女,立即進了屋,同時對何嬤嬤打了眼色。
何嬤嬤心領神會,領著剩下的人牢牢守在門外。
“把屋門拴上,你們見機行事。”
紀婉青完全沒有更換衣裙,或者處理油汙的打算,她吩咐一句,便已進了裡屋的小隔間。
這小偏殿,雖被設為如廁的更衣室,但它的構造,卻是與一般房舍無異。
大戶人家乃至皇家宮室,日常起臥的屋子,都設置了居住應有的區域。諸如睡覺的內寢,見客的堂屋,平常活動的稍間或暖閣等等。
當然,還有一處,就是如廁的小隔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