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他這孩子心不細,必是遭了算計啊!”皇後情真意切, 說著說著,已哭了出聲。
她努力為兒子開脫, 隻是如今能與坤寧宮抗衡的,無非就是皇太子而已, 皇後哭訴時,不忘將臟水潑過去。
“遭人算計?”
折騰了好一陣子, 昌平帝最初的怒火已下去了一些, 理智便上來了。
手刃親子,他可不打算留這名聲。皇帝“哐當”一聲擲下劍, 冷聲喝道:“孫進忠,放開朕。”
他踱步至皇後麵前, “那你說說,他是被何人算計?”
柳姬宴席失蹤, 沒有返回荷風館,反倒跑去與旁人交.歡。這長達三個時辰的時間裡,孫進忠奉旨找人, 卻不見一絲蹤跡。
要說背後無人設計,恐怕不可能。
這背後黑手能量之大,必然是東宮與皇後其中之一,又或者兩者俱有。
昌平帝雖不英明, 但真沒有蠢笨如豬, 他思來想去, 還是覺得掌管宮務的皇後嫌疑更大。
“如此,皇後便好生給朕說上一說。”
皇帝扔了劍,皇後雖大鬆一口氣,隻不過,這個問題卻不好答。
“回陛下的話,臣妾並不知曉,詳情還需細細查探。”她垂下眼瞼。
其實,皇後對昌平帝還是了解頗深的,而掌宮務嫌疑更大這一點,她事前不是沒有預料過。
她早早做了安排,事後將線索引到東宮頭上,造成一種太子謀算魏王陳王不成,反倒自己大意中了招的假象。
她固然不能完全擺脫嫌疑,但此舉混淆視聽,將臟水平分了東宮一半。
那時候計劃得了手,皇帝看太子如鯁在喉,兩者疊加,自然更為厭惡。
此消彼長,皇後在此事便淡化了痕跡,事後迂回一番即可。
計劃倒是挺不錯的,算是為昌平帝量身打造。隻是,現在問題來了,原來負責睡柳姬的換了人。
如鯁在喉的人成了魏王,兩廂疊加的位置換上紀皇後。
昌平帝盯著眼前一對母子,眸光已帶上厭惡,偏皇後心念急轉,卻一時想不到妥善的說法脫身。
她急得冷汗都下來了。
皇帝也沒給時間她多想,隻冷笑一聲,“這岫雲宮前廷後宮界限不明,倒是讓皇後操勞了許多。”
“明日,以戲蓮閣為界限,立即修築宮牆。”
皇後臟水沒潑成功,手掌宮務這點便格外紮眼,昌平帝危機感大盛,立即做出決定,“宮牆修建非一日之功,在此之前,後宮宮務以戲蓮閣為界限,逾越者嚴懲不貸。”
皇後臉色立即變了,皇帝的話卻沒說完,“日後,宮務便由麗妃協理,皇後教子無方,正該多費些心思。”
立了後宮界限,又奪了皇後一部分宮權,昌平帝一腔怒火不減,卻隻得強自按捺,不能將事情鬨大。畢竟,皇帝頭頂綠油油,尊嚴掃地,實在不是件好事兒。
他厭惡瞥一眼魏王,“柳姬賜白綾。至於魏王,先卸了差事,閉門思過罷。”
話罷,他沒再看麵如土色的皇後母子一眼,直接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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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煦抱著紀婉青回到清和居後,那邊好戲正落幕。他安置好妻子,到了另一邊次間,消息剛好傳到。
他看罷密報,冷冷挑唇。
他那皇父一貫不是個有耐性的君王,震怒下一旦察覺不安全因素,當場發作,皇後自食惡果,這正在他意料之中。
隻是,昌平帝需要平衡,坤寧宮一竿子也是打不死的。
雷聲大,雨點不算小,正值高煦預期。
他點了點密信,不過這陳王,果然比其兄有能耐,事情辦得比想象中還漂亮些。
“我們的人手立即撤回來,不許輕動,靜觀其變即可。”
東宮昨夜唯一直接參與的,就是把中藥的柳姬送到花林處,這丁點痕跡,早已迅速掃除乾淨,事後皇帝再查,也查不出什麼。
現今動不如靜,以免趟渾水惹了一身腥。
他安排一番,揮退林陽,折返寢室,上榻摟著妻子,閉目休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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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被昌平帝怒斥,把持多年的宮務將被人“協理”,而魏王被皇帝刺傷,勒令閉門思過,期限不明。
事出必有因啊。
然而,當時安置親貴的偏殿人不少,人多口雜,雖禁言的口喻很快下了,但依舊有影影綽綽的消息傳出。
消息靈通者,很快便知道了。
魏王千歲,聽說是睡了皇帝獨寵的柳姬了。
而更有能耐者,再探聽一下柳姬本人消息,這位已銷聲匿跡,側麵證實了此事的真實性。
兒子強睡了老子寵姬,老子還是皇帝,恐怕這疙瘩是去不了了。
一時,親者痛仇者快。捶胸嗟歎者有,拍手稱快者也不在少數。
半日時間不到,外麵已暗流洶湧,風雲變幻。
不過,這些都影響不到紀婉青,她身疲力乏,一口氣睡到次日下午。
高煦正坐在紀婉青身邊,斜倚在朱紅色福紋大引枕上,手裡握著一卷書。
他一大早悄聲起身,去外書房處理了緊急朝務,隨後,便立即返回後院。
高煦不習慣睡太多,便命人取了引枕書卷,自己坐在妻子身邊,一邊陪伴她,一邊看書。
隻不過,他坐了良久,這書本並無翻過多少頁,視線總不自覺移到妻子酣睡的小臉上。
他突然有些怔忪,不知從何時起,待在她身邊,總會覺得很安寧。這種恬靜的感覺很暖心,很叫人眷戀。
高煦罕見出神,他忽然想起,昨夜妻子小臉潮紅,氣喘籲籲,卻不顧一切,奔向他懷裡的一幕。
他心頭有些滿漲之感。
很陌生,很讓人動容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