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煦詢問妻子, 可知曉二少爺離開侯府後的音訊。
可惜紀婉青搖了搖頭, “這二少爺之事, 我僅在兩歲之時, 聽說過一次,此後,便未再聽爹娘提起過。”
事實上,二少爺出了府, 那個二等丫鬟的眼線便不能跟上去了。紀宗慶軍務私務纏身,並沒有深究一個四歲病童去處的閒暇。
又或許,日後紀宗慶曾從其他途徑知悉過此人,不過,這些並不會對養在閨閣的女兒提起。
紀婉青有些懊惱,高煦卻拍了拍她的手,溫聲安撫, “你無需在意。”
“能有此要緊線索, 已極不錯。”他直覺,這二少爺便是“二爺”,順藤摸瓜, 不日必有重大突破。
“你有了身子,莫要勞神,這事兒孤立即命人去辦查。”現在把胎坐穩才是頭等大事, 高煦不希望妻子思慮太過。
“嗯。”
這點紀婉青清楚, 隻不過, “殿下, 我祖父當時封侯自立家門,留了不少眼線在臨江侯府,後來父親給了我,這些涉及侯府陰私的事,正好可以用上。”
“我隻是下個令,有消息就告訴殿下,不累的。”
孰輕孰重,紀婉青分得清,她深深籲了一口氣,壓下繁雜思緒,仰臉對上他關切眼神,露出笑臉,好讓他放心。
“好。”
高煦尊重妻子,且對於此事,她手上那批眼線確實能起大作用。畢竟積年世仆,身份毫無疑慮,即便許馳等人再能乾,亦未必能取得同等效果。
“你不必躁動,隻命人暗暗打聽即可,不要怕耗費時間,更不可操之過急,以免打草驚蛇。”
這事連侯府主子們,也大部分不知情,有多隱蔽,不必贅言。先探一探,若有蛛絲馬跡,便可先分析一番。
高煦曆慣大事,條理分明,有足夠耐心抽絲剝繭。他聲音溫和,借事仔細教導妻子一番。
紀婉青點了點頭,立即命人取來紙筆,手書一封,交給他傳回京,送到紀榮手上。
*
當日傍晚的京城,東城處一處寬敞胡同,披著暮色馳來了七八匹駿馬。
京城這地界,講究東富西貴南貧北賤,東城,是富人聚居之地。當然也不是沒有官家,不過卻少些,更多是的富戶。
這條胡同,聚居的就有富戶有官宦。很好分辨,非官身的人家,住處不能稱“府”,隻能叫“宅”。
這七八匹高頭大馬,一水兒膘肥體壯,馬上人雖頭戴帷帽,風塵仆仆,身上簡單綢衣看不出身份。不過僅憑隨後者整齊劃一的動作,緊緊簇擁護衛為首一騎舉動,就能判斷不是普通人。
一行人在一戶人家門前勒住馬韁,大門兩側各懸掛一燈籠,一式模樣,上書“穆府”。
首位騎士翻身下馬,將韁繩扔給迎上來的門房,大步進門,“二爺何在?”
“二爺在外書房,請容小人通稟。”
大管事已經迎出來了,點頭哈腰,雖大爺是家主親兄,但主子規矩嚴謹,他也不敢直接放行。
“去吧。”
大爺緩下腳步,他清楚自己弟弟的性子,當然不會為難個把下仆。
大管事很快折返,請貴客往外書房而去。
“大哥不是隨駕去了承德,為何折返?”
外書房中,一清雋白皙的男子正佇立隔扇窗前,垂目注視高腳香幾上的一尺高的白瓷缸子。
這是個魚缸,水質清澈,鵝卵石細沙鋪底,水草搖曳,幾尾小魚歡快暢遊。
男子俊美,一身青衣不過隨意披上,卻另有一番灑脫愜意。兄長進門,他也沒回頭,隻伸手撿了一小撮魚食,緩緩撒進白瓷缸中,挑唇看小魚搶食。
目光透過大開的隔扇窗,灑在他的手上,修長白皙的大手,手背形狀優美,手心卻有不少老繭。
“懷善。”
大爺並不再意弟弟漫不經心的態度,直接行至他身邊,“之前你傳信,說京郊莊子被攻破,我便回來一趟。”
原來,這青衣男子名穆懷善,手一鬆,指間魚食便儘數落在缸中。他薄唇微微挑起一個弧度,有些許諷刺,“你回不回來又如何?”
雖非他所願,但家裡始終薄待了弟弟,對方多年態度不陰不陽,大爺一貫不放在心上,出了這般大事,他不回來看看不放心。
仔細端詳兄弟一番,見他毫發無損,姿態如舊,這才放了心。
那邊,穆懷善踱步到一邊太師椅落座,抬眼掃了掃兄長,淡淡說:“太子殿下果然了得,若非我早有準備,恐怕真被堵住了個正著。”
提起那樁事,他悠閒姿態終於不見,麵色陰了陰。
那莊子原是穆懷善成長之地,在他懵懂不知世事之前,留下了很多歡聲笑語。這些,雖在現實麵前倍顯不堪,但到底是一份珍貴的回憶。
那莊子隱蔽也不大,後來需要擴建,他沒有推倒老建築,而是選擇在邊上重新規劃。可惜十多年後,最終卻付之一炬。
“人沒被堵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