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談罷,高煦便再次關切起妻兒,他說話間抬起大掌,輕輕覆蓋在紀婉青的腰腹。
胎兒不過兩個多月,掌下依舊平坦,不過,還是有些微不同的,小腹位置不複往日柔軟,已經有了實在的感覺。
他微笑。
紀婉青孕期反應不嚴重,隻是早晚有些孕吐,其餘還好,沒怎麼受罪。她並沒說孩子太小之類的話,纖手覆蓋在大掌之上,隻含笑道:“我很好,孩兒也很好。”
這是高煦最喜歡聽的話,他很高興,照例與妻子孩兒好生說了一番話,才依依不舍離去。
沒法子,他朝務繁忙,還得安排各種私下要事。
*
這兩個老太君曾經的大丫鬟,很快就被找到確切位置,說來也巧,這兩人都在生活在承德附近。
一個姓袁,就在承德城內,另一個則姓梅,則在附近的高橋縣。兩女夫婿都是商人,家境還算殷實,甚至彼此也有聯係。
許馳查到此處,就直接將這事移交到林陽手裡了。
“殿下,請。”
此事查探到此處,就已到了一個重要轉折點,二爺如今身份一旦揭曉,很多疑惑應能迎刃而解。
恰好高煦有些許閒暇,便微服出了行宮,到地方後,林陽在前引路。
審問兩名大丫鬟的地點,並非審訊室,而一處表麵普通的民宅。畢竟,這兩位是都是婦人了,有夫婿兒女幼孫,發跡以後,跟舊主家沒聯係已多年,撬開對方的嘴想來不難。
高煦一身寶藍色長袍,玉冠束發,衣飾與尋常貴公子並無兩樣,他穿過回廊,在前廳首位坐下,端起茶盞呷了口。
“開始吧。”
隔壁次間,就是臨時審訊室,房門處換了一道特製簾子,對麵看過來模糊,而高煦則清晰將次間收入眼底。
“你們是什麼人?究竟有何目的?”
袁氏梅氏一大早出門,眼前一黑,再醒來已在陌生院落,看守男子沉默不語,明顯訓練有素,二人膽顫心驚。
兩人昔日能脫穎而出,當了老太君的大丫鬟,也不是愚蠢之人。同時被挾持,憶及兩人唯一的共通點,相視一眼,已經有了幾分猜測。
林陽出現,袁氏壯了壯膽子,“壯士,我二人離開臨江侯府已久,命不好,親眷也無,怕是無法襄助壯士。”
兩人是世仆出身,若非沒有至親,是不會輕易出府的。
林陽笑了笑,“二位無需驚慌,你們與臨江侯府多年不聯絡,我都知道。不過,既然能請二位來,自然是能幫上忙的。”
“既然能幫助壯士,我等自知無不言。”
林陽雖態度平和,但二人若不合作,她們毫不懷疑,對方將會使出雷霆手段。畢竟,連她們這種犄角旮旯人物都翻出來了,能耐絕對小不了。
此一時,彼一時也。袁梅二人既已離開主家多年,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相較之下,當然是自己與家人重要太多。
她們現在隻期盼,能順利趟過這場飛來橫禍。
袁氏拉著梅氏,朝林陽行了個大禮,“壯士問什麼,我們說什麼,隻求壯氏高抬貴手,饒過小婦人。”
話罷,二人轉身垂眸,又朝通往隔壁前廳的門簾子方向,行了個大禮。
林陽就是從這地方出來的,而這門簾子後麵影影綽綽還有人,後麵坐著的,肯定是比林陽更大的人物。
二人跪下,端端正正磕了頭。
至於後麵坐的是誰,這群人又是有何來頭,兩女一概不想知道。曾經處於勳貴人家深處,她們很清楚,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門簾後麵,傳來一低沉醇厚的男聲,很年輕,男子淡淡道:“隻要你等知無不言,自可無礙。”
二位婦人大喜,趕緊磕了頭,又轉過身來。
林陽也不廢話,直接問道:“昔日,上一任臨江候與侯夫人餘氏,年過四旬得一幼子。此子與父親有大衝,四歲死遁以後的詳情,你等一一道來。”
袁氏梅氏聞言驚詫,不過想來也不出奇,既然對方找到她們,那麼肯定是查清楚當年貓膩的。
“當年,我們是跟在老太君身邊的,雖說了解一些,不過都是聽說。且我們配人後,消息便少了,等到老太君去世後,我等離府,更是一絲消息俱無。”
“無妨,將你們知道的說出來即可。”
兩女也利落,一邊回憶,一邊開口,“當年,二少爺與侯爺相衝,必有一亡,老太君便決定,棄了二少爺。隻是夫人餘氏卻難舍,連夜攜子去了京郊靈隱寺,尋求破解之法。”
“也是二少爺命不該絕,高僧給了一個替身之法,不過,二少爺命是保住了,其他卻要歸了替身。日後隻得隱姓埋名,父非父,母非母,再不得相認。”
“二少爺便成了無名無姓之人,因為老太君忌諱,他連母姓也從不得,後來聽說,是從了替他調養身體的高僧俗家姓氏,還取了一個名,叫……”
說到這裡,便到了關鍵之處,若二爺混了官場,有了名字,一切便無所遁形。
前廳次間雅雀無聲,袁氏梅氏在回憶二十多年前的舊事,半響,袁氏“啊”地一聲,“我想起來了。”
“高僧俗家姓穆,給二少爺取名,懷善。”
“穆懷善!”
林陽驚詫,脫口而出。
而端坐在前廳太師椅,一直雙目微閉的高煦,倏地睜開眼,眸中銳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