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寧宮。
高煦下朝後, 轎輿一進前殿, 便接到林陽已等候了一段時間的消息。
估摸一下, 應是許馳再次傳回了消息。
果然, 一進外書房,林陽見了禮後, 立即稟報, “啟稟殿下,許馳傳信過來,二探韃靼王宮並未成功。”
說著, 他將密信呈上。
高煦落座在楠木大書案後的雕花圈椅上, 接過信箋, 打開垂目看去。
信箋上,詳敘了二探韃靼王都的全過程,如何被發現,後又如何逃離,最後許馳還說, 一行人已在趕回京城的途中。
韃靼人粗獷,沒有大周那麼多規矩,王宮規模也小些, 但不代表守衛就不森嚴。要將通敵信箋取到手, 肯定並非易事。
這點高煦早有了心理準備。
這次刺客事件以後,估計短時間內王都必會戒嚴, 想要再探王宮, 可能性不大, 許馳決定折返也是常事。
高煦一目十行,視線在那個不知名武官的敘述部分頓了頓,揭過一頁,目光落在第二張信箋上時,瞳仁卻微微一縮。
第二張信箋的末尾部分,除了代號署名,還有一個小小的刀型暗號。
東宮有一套傳信暗號,其中一部分,就是有關於獲得重大消息時,因不能被第三人知悉,或唯恐書信落了痕跡被人截獲,所特地設定的。
一個暗號有一個含義,有的是僅主從兩人明白,有的則是大家都知悉的。前者防備暗探高層出現叛變,後者就是某消息不方便在信箋上說明,先給個暗號,好讓主子及同僚心裡有數。
刀型暗號,就是戰爭。許馳等人剛離開韃靼王都,難道是韃靼將再次南侵,或者正在醞釀南侵?
大周這邊有探子,北疆也在時刻不停觀察韃靼方,並沒有發現不同尋常之處。
這麼說來,韃靼應是正悄悄準備的戰爭,雖一時還未能開始,但意圖必然是打大周一個措手不及了。
高煦凝眉沉思間,已將事情還原個八.九,他立即下令,“林陽,立即傳信霍川等人,暗中做好準備。”
皇太子這個身份有些尷尬,他不能太過耳聰目明,運籌帷幄,以免引起皇帝的忌憚。
這消息不能是他直接透出去的,隻能先傳信麾下心腹大將,讓底下人“發現”並上報朝廷,迂回一番以達到目的。
況且,許馳還未回來,消息還未明朗,他隻先讓東宮麾下做好準備,下一步容後再議。
食指敲了敲書案,高煦沉思良久,又作了一番安排才罷。
戰爭並不是一件好事,然而韃靼要南侵,誰也無法改變。
大周精兵良將無數,捍衛國土抵禦敵寇,亦寸步不讓,渾然未懼。
等諸事處理妥當後,高煦執起案上密信,往後殿而去。
戰爭疑雲,他沒打算驚擾懷孕的妻子,但通敵信箋一事的進展,還是要告訴她的,也免她記掛。
*
“許馳等人雖失了手,但好歹是順利逃脫了。”
通敵信箋沒有得手,紀婉青當然惋惜,但她更知道此事不易,許馳等人是夫君的心腹暗探,她更慶幸他們完好無損。
“殿下,此行任務艱巨,他們探明皇後暗通的是何人,已是有功。”
她擔憂夫君失望,關切看向他,低聲安慰幾句。
高煦好笑,他其實是擔心她失望的,還打算軟語哄勸一番,也免了她失落,情緒起伏太大。
不想,夫妻二人都想到一塊去了。
妻子明理懂事,大局眼光不缺,又柔情似水,熨帖得仿佛像長在他心尖上的肉。
高煦喜愛至極,他雖一貫內斂,但此刻也難掩柔情,將人摟在懷裡,沒多說什麼,隻“嗯”了一聲。
“青兒說的是。”
二人身神契合,交頸相擁,享受了片刻繾綣,才稍稍分開,再次說起正事。
紀婉青倚在夫君懷裡,螓首靠在他的頸窩,任他的大掌輕輕撫著自己背。
她又垂眸看了密信一眼,有些好奇,“殿下,你說這韃靼武將,究竟是何人?”
“這人必然是我大周的暗牒。”高煦語氣十分篤定。
大周與韃靼,常年敵對,這麼多年下來,大家的細作勢力,必然是有滲透到對方當中去的。
這類細作暗牒,高煦也有,隻不過,他們在韃靼軍中的官職,還遠沒有這麼高。
這主要是因為他年輕。
高煦十五歲入朝,開始接觸權柄,這才有了大肆發展各方勢力的便利。
放進韃靼當中的暗牒,也是那個時候才開始挑選並培養的。
這項工作並不容易。首先雙方民族不同,雖一樣黑頭發黑眼珠,但輪廓外貌身形,也是有些差異的。
大周這邊也有身材高大,五官偏深邃的人,再加一把大絡腮胡子,不是不能掩飾過去。
隻不過,外型有了,內在還得繼續填充。
暗牒需要精通韃靼語言,了解韃靼的文化民俗。且還有一點至關重要,就是保證對大周絕無二心,對東宮忠心耿耿。
這些人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來進行全方位培養。
一直培養了四五年,這些暗牒才開始安排一個適當的身份,投放於韃靼內部,投軍並努力往上爬。
這些人有能耐不假,但想爬起來需要時間與機遇。短短兩三年,期間兩國也沒有交戰,他們最多也就是低級軍官而已。
高煦摟著妻子,細細將暗牒之事告知於她,末了,道:“這人並非孤麾下,大約是其餘大將的人。”
大周與韃靼曆來敵對,暗牒肯定不止有王朝派遣的,鎮守北疆的一部分大將,也必然有遣人過去。
這人究竟是哪位將領的呢?
他官職看來至少是中等級彆,兩國一旦再次交戰,必能起不小的作用。
高煦將鎮守北疆大將過了一遍,可惜單憑這麼一點訊息,一時無法斷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