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想大聲呐喊,以宣泄一二,可惜知道不能,隻能咬牙苦忍,好積攢力氣。
後來疼痛急劇攀升,她也隻偶爾溢出兩聲哼哼。
諸仆讚同又高興,主子配合,省了她們好多事。
產房內倒是挺和諧的,產房外就是令一番景象。因為一直聽不見動靜,一直穩重內斂的皇太子也禁不住了,不停在房門前來回踱步。
張德海也緊張,跟來主子身後轉悠。當第一盆血水端出來的時候,高煦驟然刹住腳,他一頭撞在主子身上了。
血腥氣充斥鼻端,高煦深深蹙眉,也顧不上嗬斥這奴才,忙問:“太子妃如何了?”
那婆子忙福了福身,“娘娘很好,穩婆說,順利的話,……”
她抬眼望了望已亮全的天色,“下午前,小主子就要出來了。”
“好。”
高煦視線勉強從黃銅水盆中的血紅移開,點了點頭,囑咐道:“好生伺候。”
隨即,他退後一步,讓開道路。婆子匆匆福身,端著血水下去了。
屋裡紀婉青的情況確實不錯,很順利,哪怕她感覺並不大好。
酸痛感已難以忍受,她不得不發出斷續的呻.吟,滿頭滿臉大汗,眼窩濕潤一片,已分不清是汗是淚。
何嬤嬤接過熱帕給主子擦臉,“娘娘,忍一忍,小主子很快就出來了。”
紀婉青咬牙點頭,她懂,不就是忍無可忍,仍需再忍嗎?
終於,她聽見穩婆說:“好了,娘娘,可是使勁了!”
方才蓄了許久的力,如今終於派上用場,紀婉青咬了一個乾淨帕子,雙手揪著從頭頂垂下的兩條錦緞,拚命往下用力。
掙紮著,拚命使勁,老牛拉車般使了不知多久的力,那酸脹的疼痛感終於到達了頂峰,找到了突破口,並一窩蜂地往那處湧去。
劇痛後,紀婉青隻覺身子一陣輕鬆,人世間最不可思議的一刻來臨,“哇”一聲嘹亮嬰啼,強烈宣示了新生命的誕生。
穩婆高興地聲音都變調了,“恭喜娘娘,賀喜娘娘,是個白胖的小殿下!”
她聞言很高興,努力探頭往那邊看去。
隻見穩婆正抱著一個小小孩兒,手腳麻利給清洗著,小嬰兒胖倒有些胖,不過一點不白,紅彤彤的。
他正咧著小嘴兒放聲大哭,聲音響亮,手腳並用掙動著。穩婆笑得合不攏嘴,“哎喲,小殿下真壯實。”
紀婉青聞言心花怒放,這一刻很高興,難以形容的歡欣,不過眸中卻不自禁流下了兩行熱淚。
“娘娘,您可哭不得,這月子裡哭多了,怕會落下病根。”
何嬤嬤忙哄勸著,拿了帕子給主子拭淚,“快快的止了淚。”
紀婉青深吸了一口氣,笑道:“好,大家都重重有賞。”
屋中宮人嬤嬤大喜,忙福身謝恩。
現在已是午間時分,紀婉青頭胎雖很順利,但到底折騰了六七個時辰,她筋疲力儘,一口氣鬆了以後,眼皮子就睜不開了。
勉強撐著,等穩婆抱著孩子過來看了一眼,她便沉沉陷入昏睡中。
*
嬰啼響起之時,產房內氣氛熱烈,產房外亦然。
整個清寧宮沸騰起來,張德海歡天喜地,“恭喜殿下,賀喜殿下!”
高煦猛地停下腳步,黑眸難掩激動,“好!”
隨後有婆子推門而出,“恭喜殿下,娘娘誕下麟兒,母子均安。”
高煦深深呼出了一口氣,朗聲道:“好,重重有賞!”
他惦記妻兒,話罷,便抬腳要進門。慌得那婆子不顧尊卑,忙擋住道:“殿下,血房汙穢,您請留步。”
古人認為婦人生產內汙穢之事,產房即是血房同樣汙穢,男子是不能進入的,怕沾染上不吉。
高煦不但是清寧宮當家男人,他還是一國皇太子,婆子可擔不起這責任,急中生智,她提議道:“不若把小主子抱出來,好讓殿下見上一見。”
“荒謬!”
高煦俊臉一板,立即嗬斥,他孩兒不過剛出生,如今天寒地凍的,怎敢抱出來?即便用圍屏圍了廊道,也是不穩妥的。
涉及心愛孩兒,他極為不悅,好在今日適逢大喜,這才沒有再次斥責。
不過,皇太子一貫威儀過人,婆子心驚,已“噗通”一聲跪倒,低聲請罪。
“殿下,您看……”
張德海以主子為先,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其實是想勸主子放棄的。不過,他同樣了解自己主子的說一不二的性子,猶豫半響,終究隻勸道:“裡頭正收拾著呢,殿下不如等上一等。”
高煦其實不在意所謂汙穢之說,隻是張德海這點說得倒是正理,聞言腳下稍頓。
這時候,房門再次打開了,是何嬤嬤。她伺候主子睡下後,便聽見外麵喧鬨聲。
“太子妃可好?”
高煦一見她,立即問出這一句,何嬤嬤心下甚慰,忙道:“娘娘安好,隻是已力竭昏睡過去了,小殿下也好得很。”
“殿下,娘娘已經睡下,驚擾不得,況且如今的天兒,外麵進去,總要帶些冷風的。”
何嬤嬤方才已站在門後聽了一陣,太子如此愛重主子母子,她非常高興,但她心係主子,難免會多想一些。
夫妻情到濃時,總是什麼也不在意的,怕就怕濃情會轉淡,屆時憶起往昔舊事,會心生疙瘩。
好吧,其實何嬤嬤對於夫妻關係,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懷疑論者。所以她腦中轉了一圈,便說:“娘娘剛生產,可見不得絲毫冷風,不若殿下先在外間見一見小主子。”
給太子殿下一些空隙吧,想清楚了,改天還是想進去,那時再進不晚。
她說得合情合理,高煦將妻子身體健康放在首位,聞言頷首道:“你說的是道理,正該如此。”
他隻能先將心中記掛壓一壓。
稍等了片刻,裡頭稟報收拾妥當了,高煦立即舉步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