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一直密切關注著可汗以及幾位高級將領,次日一早,便立即察覺不同。
王帳附近的守衛雖一如既往,但他隱隱感覺到外鬆內緊,幾位高級將領輪流出現,神情似是無異,但鷹隼般是視線還是不動聲色在掃視著附近。
耶拉當即心頭一動。
難道,可汗悄悄跑了?
其實,他早就揣測過這事。畢竟易地而處,恐怕他本人也會迫不及待奔赴薊州,可汗行為不難理解,隻要能把行蹤掩藏得到位就沒問題了。
有了猜測,耶拉便更著意觀察。
韃靼大軍實行輪流值守製度,耶拉身份不算低了,因此他也在內圍,今天剛好輪到王帳前不遠一塊地方,為他的觀察提供了很大方便。
不多時,王帳簾子掀起。
耶拉這位置,說近其實也不太近,最起碼他看不清人臉,隻能靠服飾判斷。
一個身穿可汗鎧甲的魁梧男子出來了,看身形,並無兩樣,這人一上馬後,親衛立即簇擁,外麵隻能隱隱看見“可汗”身影。
一切似乎差彆不大。
但等親衛簇擁“可汗”,從麵前不遠經過時,耶拉還是立即發現了問題。
由於耶拉心裡存著事,曾仔細觀察過這群親衛,他記性好,某些重要人物的麵孔記得真真的。
現在,他立即發現少很多熟悉麵孔,尤其是韃靼可汗最信重那幾個。
耶拉垂眸,遮住眸中一抹喜色,這回可以確定,可汗是昨夜離開了。
東宮在低層武官中安插了人手,這些人要緊事探聽不了,但傳遞消息還是沒問題的。先前,他與許弛約定了好幾個傳信法子,如今正好用上。
耶拉抓緊時間,伺機將消息傳出去,信鴿振翼,迅速將消息送返。
現在,這封密信已在高煦手裡。
他大喜,有了這個消息,薊州難題可解。
“林陽,立即傳信霍川。”
韃靼可汗趕赴薊州,不過三四天功夫,從這裡調遣兵馬攔截,是來不及的了。
霍川駐守的正是宣府,從韃靼王都方向趕往薊州的路徑,正好有一個點很接近宣府,除非可汗繞遠路。
隻是若繞遠路,那就違背他了的初衷,可能性不大。
高煦今晨調遣的軍隊之一,正好有宣府,想必現在霍川已經點好兵馬,開始往這邊趕來。
“命霍川火速掉頭,從宣府北門而出,攔截韃靼可汗。”
要就此滅殺可汗,高煦沒想過這等美事,對方敢輕裝上路,就是必然有保命之法。
隻不過,這附近潛藏的韃靼軍隊,都一股腦投入薊州之戰了。細細考量過後,他認為對方的保命之法,必然還是應在攻入大周這幾十萬大軍上去。
可汗必然有快速而有效的法子,可以召喚大軍回援。
這麼一來,薊州之困可解了。
回援可汗,誰敢怠慢?這必須趕回去至少大部分軍隊,這麼一來,即便舍不得薊州,留守兵力也將大大減少。
形勢頃刻掉轉,我眾敵寡,薊州很快能取回來,並全殲守敵。
“傳令張為勝,讓他稍後加緊攻勢。”正好趁敵軍不得不撤退回援時,奮力擊殺。
等一一安排妥當後,末了,高煦又說了一句,“林陽,你傳信囑咐他,此事過後排查必會空前嚴厲,讓他小心在意。”
這個隱晦不明的“他”,說的當然是耶拉。
韃靼可汗既然悄悄離開大軍,就自信能掩下消息,這回突兀被阻截,明顯是貼身心腹,或者高中級武將裡頭出了細作。
自己遭遇危險,好不容易得來的薊州又丟了,幾者相加,他的怒火可想而知。
耶拉必須慎之又慎。
“此次過後,若非重要消息,讓他不要再輕易傳信。”
高煦話罷,林陽利落應了一聲,匆匆出門傳遞消息。
*
高煦策略很正確,霍川北上細細搜索韃靼可汗,其實是晚了些許,對方已經過去了。
但好在,新鮮馬蹄印等痕跡仍在,他立即領軍往東邊追去,等追上了,不由分說,立即掩殺過去。
喊殺聲震天,沙塵滾滾,好在可汗帶領這一萬騎兵不簡單,能征善戰,戰鬥經驗極其豐富,不待命令,立即結成圓陣,將可汗團團護住。
“有人泄露本汗行蹤!”
這人身份絕對不會低,可汗咬牙切齒,他要將對方找出來,碎屍萬段!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現在首先是要保命突圍。
可汗是個果斷之人,臉上青黑變化一陣,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傳信胡和魯,立即馳援。”
“放棄薊州,大軍儘數折返!”
可汗並非短視之人,若留少部分軍隊在薊州,很快就會被大周拿下。薊州注定保不住,與其損失這些人馬,不如狠心撤回。
心腹立即取出一張紙箋,寫了一式兩份密信,一招手,屬下奉上一個籠子。
籠子裝了兩隻海東青,毛色油亮,身姿矯健。密信塞進一個金屬小筒,係在它的爪子上。
心腹一放手,海東青打了兩個轉,一振翅衝上雲霄,瞬間不見蹤影。
“大汗,海東青極快,胡和魯一日內必到。”這一萬騎兵都是精銳,隻重防守,撐一日沒問題。
心腹暗暗一歎,不過一日之後,這批精銳折損會相當大,真是太讓人心痛了。
可汗何嘗不知?
再聯想被迫吐回去的薊州,他心痛難當,切齒道:“好一個大周皇太子!”
韃靼在大周,同樣有暗牒,可汗對大周諸般變化還是很清楚的,他鄙夷昌平帝之餘,又對高煦恨極。
這是可汗多年從戎生涯中,吃的最大一個虧,“沒想到啊,犬父竟出了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