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殿文武百官跪迎, 山呼萬歲,往日司空見慣的場麵, 今日卻教昌平帝熱血沸騰。
他登上玉階, 落座於龍椅之上,視線順勢往下一掠, 最後落在一身金黃頭戴紫金冠的皇太子身上,他眼眸一咪, 欲將一切牢牢掌握的心情更加迫切。
待他重掌權柄, 必將這個逆子連根拔起!
昌平帝想起昨日陳王所言, 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勉強收回視線,“眾愛卿平身。”
“謝陛下!”文武百官紛紛起立。
要說上麵皇帝的視線, 高煦感覺到了嗎?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昌平帝並不是一個擅長掩飾情緒的的人,視線有些露骨, 偏高煦敏銳, 那道冰冷的目光從何時開始何時移開他一清二楚。
他非常平靜,從自請代天子出征那刻起, 他就知道將與龍椅上的父皇勢同水火。
也好, 徹底解決,也免了日後煩擾。
昌平帝與陳王飛速交換一個眼神,高煦儘收眼底,他不動聲色, 微微挑唇一笑。
不管這二人有何協議, 都晚了。
短短一息間, 大殿內已暗流洶湧,孫進忠上前一步,尖聲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他話音一落,陳王立即出列,“啟稟父皇,兒臣有本要奏。”
二人昨天已經商議好了,昌平帝立即詢問:“何事?”
“據兒臣所察,大軍凱旋已有些時日,但不知因何故,大軍回歸各自衛所速度緩慢,導致京郊營地至今仍有大批京外軍滯留,請父皇下旨,讓京外軍速速歸位。”
陳王還是有些眼光的,先揪住了關鍵問題。
本來犒賞三軍後,大軍確實應該快速離去,各自回到自己原本的崗位上的,他們之所以動作緩慢,當然是因為高煦的安排。
現在磨磨蹭蹭留著不走的,都是他的絕對親信如霍川等人統領的軍隊,圖謀大位需足夠的兵力作為最後一道防線,反正韃靼已一蹶不振,現在北疆的防守完全沒問題。
進宮求見皇帝前,陳王特地與英國公商議一番,二人見解相同,認為當務之急是趕緊調離這批大軍。
這事兒昌平帝也是知道的,他深以為然,一等陳王說完,就立即頷首。
“……”陳王所言甚是。
“陛下!”
昌平帝剛張嘴,就被一個人高聲打斷,他定睛一看,插話的原來的左都禦史李伯欽。
皇帝很不悅,若是以往,他必會雷霆大怒,但生平首次逆境,到底讓他學會了稍稍忍耐,隻冷著臉,問道:“李愛卿有本要奏,需暫候一二。”
“非也,請陛下先聽臣一言。”
本朝太.祖皇帝為防被人蒙蔽耳目,給了言官很大權利,都察院甚至不需要證據,就能直接上本參人。成年累月,導致他們比其他官員膽子都大。
左都禦史作為都察院數一數二的人物,李伯欽為人耿直脾氣又急,更為其中翹楚,皇帝臉拉下來他不是沒看見,不過他依舊照說不誤。
“微臣以為,陳王所言差矣,大軍按兵部安排歸位即可,當務之急另有其事。”
他一口氣不歇,立即接著說:“因此次燕山大戰,朝廷上下全力配合,微臣亦然,誰料無意間,竟發現了當年鬆堡之役,似乎有些蹊蹺。”
“微臣一番細查,果然發現端倪!”
李伯欽還有一個身份不為人知,他數年以前,就是東宮心腹,這次領了揭露通敵一事的重任。
他對皇帝的不悅視若不見,一句話,吸引了大殿所有人的注意力。
王瑞珩大驚失色,“李大人,還請速速道來。”
鬆堡一役,一城軍民死傷殆儘,是所有熱愛家國者的痛。尤其是王首輔,他常常自責,是不是自己當初有更好的建議,或者糧草等物資送得及時些,就能避開慘劇?
畢竟第二批援軍,隻晚到了些許時候。
雖然京城決定對戰局影響真不大,但就是差那麼一點點,就鑄成巨大的傷痛損失,此事折磨了王瑞珩很長一段時間。
現在告訴他,這慘劇其中有蹊蹺?
遇上這種事,不要說王瑞珩,任何隻要心中無鬼的人,都是極為激憤的,大家緊盯著李伯欽,屏息靜待下文。
大殿落針可聞,氣氛立即緊繃起來。
陳王瞳仁一縮,當即往皇太子所在的另一邊首位瞥去。
剛好撞進一雙黝黑的眸子中,高煦麵色淡淡,未見喜怒,眸色幽深似海,冷冷盯了他一眼,不動聲色移開視線。
陳王腦中警鈴大作。
他立覺不好,心念急轉之下,立即將視線投向玉階之上。
陳王欲讓皇帝打斷李伯欽,可惜後者並沒有留意他,昌平帝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正濃眉微蹙看著那邊。
他這是心裡有點虛。
隻因當年北方戰役剛剛打響時,皇帝忌憚北方軍區太過團結,示意穆懷善等心腹伺機分化一下。
作為一個帝皇,他隻想適當打壓一下而已,真沒打算給自己大肆放血的。畢竟能征善戰大將折損好些,兵馬也死傷嚴重,傷害的到底統治者的根基。
昌平帝不英明,但真沒愚蠢到這個地步。
誰能料想,穆懷善剛好還是皇後的胞弟,趁機策劃出這麼一場大亂子。
事後,穆懷善說自己隻是小小安排一下,誰知韃靼攻勢這麼凶猛,導致後果這麼嚴重。
昌平帝捶足頓胸,調查一番,認為穆懷善所言屬實,於是隻得示意趕緊掃尾了,以免被人察覺。
幾方人馬一起掃尾,又有皇帝縱容,所以痕跡才能打掃得這般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