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人族能出啥事啊……
或者嚴格來說, 人族應該是隨時隨地都在出事才對呀——在洪荒中有靈智的種族裡人族的壽命可以說是倒數第一, 幾十年的短短壽命裡要上演儘彆人幾十萬年可能也未必走過一道的生離死彆,於是每一天都過得分外有意義。
他們時時刻刻都有新生命的出身, 有舊生命的死亡,有新人拜過天地告過女媧之後成為夫妻,也有舊人相看兩相厭之後死生不複相見, 他們的生生死死離合悲歡……一開始女媧其實還挺樂意看他們生活, 可日子久了看這些也厭煩, 便直接屏蔽了這些消息,由著人族獨自美麗。
“如果是人族出事的話……”女媧娘娘沉吟著,“那就得是我從來沒見過的事。”否則女媧娘娘早就因為看膩味了,直接把那件事屏蔽掉了,也不可能感應得到。
可那會是什麼呢?
凰凰就陪著娘娘坐著,問:“娘娘那個時候……確切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女媧娘娘低頭看著茶葉在滾水中浮沉, 也在努力回憶, 半晌, 不太確定地道:“不舒服……嗯……做了人族之母,看他們呱呱墜地,牙牙學語, 慢慢長大, 婚喪嫁娶,到最後的辭世……其實整個過程我都是舒心的,看了很多遍他們那種被壓縮了許多許多倍,幾十年內就把我們幾十萬年可能都經曆不到的事情經曆一遍的生活, 我的道心都凝聚了許多。”
“包括死?娘娘看著他們坐化或者兵解……”凰凰還是不太習慣人族的話語體係,用了兩個修煉之人才會用的詞兒,“不會難過嗎?畢竟去世了就回不來了呀,坐化可能都還好,若是被什麼野獸攻擊得失去性命……”
女媧卻搖頭道:“那都是天地輪轉的道,上天雖有好生之德,卻也有一個弱肉強食的道理,他們的死……如你所說,坐化或者兵解,那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是生命必然要接受的一個過程。”
“娘娘說細一點?”凰凰似乎get到了一點什麼,但感覺還是不太真切。
女媧沉吟片刻,用了一句老子才編了沒多久的《道德經》裡的話:“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這話在玄都嘴裡是萬物平等,見證過玄都拜老子為師那一幕的凰凰也覺得這句話就還是萬物平等無疑了,可這會兒被女媧娘娘用在生死這個場合裡,卻無端地有一股寂滅的味道——理想中掌管天地的天道應當沒有仁慈不仁慈這一說,它應該任由萬物自然運作而不加乾預,沒有偏愛也沒有憎恨。
萬物自然運作,便都有生死,不因生而歡樂,也不因死而怨恨……
她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紫霄宮內濃鬱的靈氣從她的四肢百骸進入體內,她自己的識海也在微調組合,是很明顯的頓悟之兆。
頓悟可遇不可求,女媧雖不知道自己這麼一句凰凰早就聽過的話怎麼就引起這丫頭頓悟了,但也不會沒眼色地打擾人家小姑娘進步。
而頓悟這種事來得快也去得快,女媧也就大略等了半盞茶的時間,凰凰便已經神識清明地睜開眼來,再看到的便是一臉溫和著等她的道祖和女媧娘娘。
兩位大佬竟這樣等她頓悟結束,倒搞得凰凰有點不好意思了起來,她匆忙告了罪,又因為道祖已經到了,她也不好意思再安坐,乖乖站起來立到了道祖身側。
道祖收留了凰凰這幾年來也是習慣了這小丫頭在“外人”麵前一直都特彆給自己麵子特彆殷勤,也懶得糾正她,隻對女媧道:“我才要通知你們幾個,如今天道已隱,量劫將至,卦是算不出來了,你們幾個也最好緊閉洞門,安心修煉,莫要摻和人間之事,以免惹禍上身,後患無窮。”
女媧肅容應了下來,又給道祖說了自己突然心悸,怕是與人族有關。
“你說不太舒服……”鴻鈞沉吟道,“能形容一下是哪種不太舒服?”
女媧深深地皺起了眉,思考了半天,道:“怨恨。”
“怨恨?”
“對。”女媧認真地說,“老師,我可能做了什麼,被某個人族恨上了,但我實實在在是在媧皇宮隱居,並未做什麼啊。”
道祖腦洞再大也不可能就女媧的隻言片語思考出一個結果來,隻沉吟片刻,道:“如今天道隱去,卦象不顯,我連玄光鏡都打不開,實在彆無他法,你要不就在紫霄宮暫留兩日?”
女媧:“老師是想……”
“人族之事無小事,不管發生了什麼。”道祖沉聲道,“有一次就肯定有第二次,多來幾次,人族之中還是有那麼一些修了道能溝通天地之人的,他們如果自己發現了不對,自會上表於天,到那時候我們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再者,我也派人去人間看看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希望儘早發現問題。”
畢竟一來,人族是天道的白月光朱砂痣,天道去休養之前都沒忘了叮囑道祖要好好照顧人族,二來,從上天有好生之德的角度,道祖自然也是不想看到人族出事的。
女媧知道這也是目前唯一的法子了,不敢造次,乖乖應了下來。
而這種事是絕對不可能吩咐昊天瑤池去辦的,道祖直接略過了一旁端著拂塵茶水侍奉的倆童子——那兩小隻對自己辦事的能力也有嗶數得很,和班主任點名提問時絕對不敢抬頭一樣,並不敢在這種時候和道祖有眼神交流,道祖直接叫的是:“鳳羽。”
凰凰欠身:“在。”
“你去人間查一查人族內到底是出了什麼事。”道祖沉聲道,“要知道人族雖然人人有靈,但到底魂魄孱弱,若是他們的怨恨都能濃鬱到讓聖人心悸……必然是受了巨大的折磨才能如此,若折磨屬實,天道不容,此事宜儘快解決,免生事端。”